他亲自挂名,孙斌为长吏长,其他十几名新提上来的司官,也都是之前孙斌的心腹。
这个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总抚司,刚一成立,马上就开始动作了。
它的第一道命令,就是限令地方各县立刻将,给百姓发放粮食的详细情况,写成文书,递入郡城平澜。
并且言明,这将和地方官员的考绩联系在一起。
因为不清楚这个新衙门的详细底细,所以说,各县立刻就一改过去一段时间拖沓的办事作风,处理事情,那叫一个快。
官吏们一边打听和议论着,这个莫名其妙多出来的总抚司,一边飞快地把早就预备好的公文,加急送到了代郡的郡城平澜。
这还没完,在各县官员们,还没搞明白这总抚司到底是干什么的?权力有多大的时候…
这个新衙门,就以代郡太守的名义,就一口气向各地州县派出了几十个吏员。
这些微末小吏,虽然说没有品级,但却把地方各县的官员,吓出了一身汗。
说起来,这些人中,官职最大的,不过正六品,最小的只是九品官,可架不住背后的来头大,谁还敢认真得罪他们…
这些官员,又都是代郡公认的能吏干员,案牍之事经验丰富,公务又是熟捻,做事一丝不苟,见错就罚。
经过,总抚司的整顿,顿时就给各地方上,现如今一潭死水般的,带去了几分清新气息。
随着他们的督促和努力,绵延了许久的各项官方基本工作,也逐渐的展开了。
到下个月的上旬,朝廷上面,又发来了一封肯定的文书,还在观望的各级,还有县官员这才如梦方醒,一时间各地都在争先恐后地处置善后任务。
最初,卫青以自己代郡一把手的权力,建立总抚司这个新衙门之时…
郡丞陶程、郡尉李德两人都没看出来其中的门道,也没有多么重视。
他们以为,卫青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迫切想要做出什么政绩,于是就很爽快的同意了。
事情明晃晃的,在这里摆着。
这个卫青一手新建的办公机构,既不占郡府的官吏编制,又不需要抽掉多少人手,只是处理一些,连他们都觉得棘手的问题。
他们这边,确实没有反对的理由。
但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小衙门,远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卫青这边,将自己在民事、政事方面的权力,全部下放到这个衙门之中,当起了甩手掌柜。
这也就是说,谁掌握着这个小衙门,就相当于成了大半个太守。
拥有大半太守权力的衙门,能发挥多大的作用,可想而知!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个总抚司里面,做事的官吏品级都不高…
而真正可以拍板的官员只有一个,那就是刚刚被卫青提上来的正五品孙斌……
郡丞陶程、郡尉李德立刻就意识到这个小衙门的主事之人,虽然看起来不咋地,但他的“权利”简直就大得吓人!
不行,这个重要的衙门,必须要有他们的人。
他们立刻就围绕着向这个衙门填充人手的问题,产生了激烈的争执,拼命想说服卫青同意自己的人事安排。
而卫青这边,冷笑了一声,直接以自己一把手的权利,压下了二把手和三把手的提议。
就算你们两个联手又如何,副手终究是副手,永远也大不过正的。
老子才是一把手,我要做什么,还用你们管?
举贤不避亲,本太守就是觉得我的好友,孙斌能干好这件事情!
再说了,如果孙斌干的不错,就让他干下去;要是孙斌没这份能力,那就换别人来做……
到那个时候,你们可以塞人来。
卫青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作为副职的郡丞陶程、郡尉李德两人,还能说啥!
自从把代郡方面的民事、政事,全部甩手交给好友孙斌之后,卫青这边,是轻松多了。
但是,孙斌这边却惨了。
元光二年,六月五日!
孙斌盘腿坐在垫得厚厚的虎皮褥子上,沉默地坐在车厢里,思绪还停留在灾民安顿的问题上。
…
卫青那边,做起了甩手掌柜,自己拍拍屁股去练军了。
现在,整个代郡,几十万百姓吃饱饭的责任,都压在他的身上,他现在感觉压力山大。
哪怕他刚利用手中的权力,以节源开流的方式,从郡府官员们的牙缝中,挤出了三千石粮食…
可他的心情,还是一点都没有觉得轻松,反而觉得更加地沉重。
对于几十万的灾民来说,三千石粮食不过杯水车薪,一人一天一碗薄粥吊着命,也只能撑上一个多月,远远济不了事。
因为,粮食这件事情,他愁得几乎连觉都睡不好,原本就稀疏的头发,现在掉的更多了。
官帽一摘,整个一个地中海。
就在后晌午,他吃完饭之后,让人去协调各部门时,手下的一个小吏给他送来了一份万分紧急的文书。
胡县已经断粮了,县令用自己的血,蘸着墨写了这么一篇文书。
“禀郡官而注:本县百姓,今皆以树皮草根为生,更甚者取观音土裹腹,如再无米稻,恐以人食。”
那用血做墨,写出来的一个个字,就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一下一下的戳在他心脏上。
恍惚之中,他似乎看见了胡县百姓们,坐于田间地头的周围…
他们或坐着,或站着,就这么呆呆的,被饥饿感蚕食!
他们辛苦耕种了一年的活命粮食,就在匈奴人肆虐的短短一段时间之内,瞬间化为了乌有…
那种程度的绝望和无助,除了亲身体验者之外,谁都不懂…
一想到百姓为了一点点粮食,大大出手,甚至易子而食的一幕。
……
已经好几天没有睡好觉的他,微微的叹了一口气,伸出双手,用十根手指头,揉了揉脑袋两边的太阳穴。
睡眠不足,工作繁重,外加上,面前这份用血写出来的文书一刺激,这种种的种种,让他险些昏厥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