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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甄嬛传(六十九)
    皇上虽然有意在年世兰生产之前瞒下年家的事情,但是甄嬛实在是太疼闹腾了,如今宫中除了年世兰之外,众人都已经知晓了年家的变故。就连前朝以甄远道为首的文官也在给他施压,说是华贵妃德不配位,不配高居贵妃之位。就连年世兰已经致仕的父亲年遐龄都被那些文官们拉出来贬斥了一番,说他教子不善。皇上即便再怎么想护住年世兰,在这样的情况下也不得不对她做些什么以平流言。

    当日,皇上并没有让年世兰来养心殿,而是在听完霜降说完景仁宫发生的事之后,亲自去了一趟翊坤宫。宁楚克不知道那日皇上和年世兰到底说了什么,但是自从那天之后,宫中就再也没有华贵妃年世兰了,有的只是年贵人世兰。而且,那日之后翊坤宫的大门可以说是被彻底封闭,皇上虽然没有亲自开口说禁足,但是年世兰现在的情况和禁足无异。

    举报背刺年世兰的曹贵人并没有得到任何的降罪,反而因为她的“洗心革面”得到了皇上和太后的封赏金,皇上升了曹贵人的位分,并赐她一封号——“襄”。当然,这并非意味着皇上和太后支持鼓励曹琴默的这种行为,反而作为一个久居高位的上位者,他们非常厌恶曹琴默这种表面上追随自己,实则暗地捅刀的背叛者的角色。只是在这种时候需要一个人来说出年世兰的罪行,才能让皇上理所应当的下旨惩罚年家和年世兰。很显然被这突然天降下来的赏赐砸昏了头的曹琴默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还颇为自得的认为皇上就是因为厌恶了年世兰,这才升了她的位份,降了年世兰的位份。很快,这一位聪明一世的母亲就将为自己一时的愚蠢付出不可估量的代价。

    对于年世兰被禁足一事,宁楚克还有些庆幸,这个时候禁足对于年世兰而言或许不是什么坏事,起码在被禁足之后,甄嬛和皇后她们不能轻易对年世兰做些什么了。自从在景仁宫那天,她帮年世兰说了那几句话之后,皇后对她就更加忌惮了。一个华贵妃已经让皇后头疼了这么多年,若是再加上她这个宸贵妃,皇后就更是每天都要算计了。宁楚克虽然不畏惧和乌拉那拉氏正面硬刚,但是也不会这么不卖她的面子,竟在纯元皇后的事情爆出来之前,她还是皇上心中不可动摇的皇后。

    或许是因为想要补偿宁楚克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他为了躲着年世兰,这段时间皇上来承乾宫的次数越来越多,多到宁楚克经常都有些不耐烦。他每次来就算了,还都紧皱着眉头,一身的戾气和负能量。次数多了,不仅宁楚克伺候着难受,就连承乾宫的下人都有些不耐烦。

    今日下了早朝,皇上在养心殿见了几个大臣之后,又照例来了承乾宫。

    宁楚克在窗边托着腮看着胤禛,“四爷最近是怎么了,每次来承乾宫都一副心中重重的样子,臣妾瞧着您今日的心情怎么比前几日还要沉重一些,难不成是因为承乾宫新换的装饰和熏香四爷不喜欢,还是臣妾做了什么惹了四爷不高兴了?”

    胤禛本来还在想着在养心殿的时候甄远道和瓜尔佳鄂敏说的话,宁楚克的几句玩笑话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先是愣了一下,在宁楚克似笑非笑的眼神下解释道:

    “没什么,不是因为你,朕怎么会因为宁楚克生气。”

    胤禛顿了顿,他本来是不想和宁楚克说这些关于前朝的事的,倒不是担心宁楚克和甄嬛一样会妄加干涉朝政,他只是不想让宁楚克接触到这些关于他,关于朝堂的阴暗一面。

    “是年羹尧,前些日子年羹尧前往杭州上任途中迁延观望,指使人为其保留川陕总督的职务,朕实在是被他气急了,贬了他为城门看守。朕本来想饶他一命,只是他实在是太过于狂妄,年羹尧自恃有功,竟然身穿御赐黄马褂看守城门,你说他这不是穿给朕和天下百姓看的吗,让天下百姓都觉得朕是个背信弃义的君主吗?”

    宁楚克心里腹诽着:人家为你的江山安稳立了汗马功劳,那么多年在沙场之上流下了多少的血泪,你现在把人家贬为城门看守,人家发几句牢骚你都受不了,也怪不得人家百姓说你心狠手辣。

    “四爷多虑了,百姓们怎么会这样想四爷,本来就是年羹尧他做错事情在先,四爷才会这样惩罚于他。年羹尧的妹妹是四爷的妃嫔,百姓们看四爷如此恩威并施,说不定还要赞一句四爷公私明呢。年将军在康熙朝的时候就一直身居高位,他和年贵人兄妹俩的性格十分相像,又都是少年得意,从来没有受到过什么挫折。像年羹尧这么骄傲的人,四爷将他贬为城门看守,让他每天看着那么多曾经不如他的人迎来送往,对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折辱了,他做出这样狂孛之事估计也在四爷的预料之内。不过,臣妾还得劝四爷一句,四爷登基以来一直都是宽以待下,年羹尧死罪难逃,可是他的子女和家人却大多都是无辜……”

    胤禛当然知道宁楚克和年世兰之间没有太深的感情,也自然知道沙济富察氏和年家没有什么交集,所以在年羹尧的这件事上,他愿意听几句宁楚克这个置身事外的人的几句话。只是他也只是听,在胤禛的心里,年羹尧不除,社稷难安。宁楚克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不会一劝再劝,她作为一个外人,能做到这种程度已经算是替弘明全了和年家的情意了。

    十二月十一日,议政王大臣、刑部奏上年羹尧大罪九十二款,包括大逆之罪五、欺罔之罪九、僭越之罪十六、狂悖之罪十三、专擅之罪六、贪黩之罪十八、侵蚀之罪十五、忌刻之罪六、残忍之罪四。其中重罪包括与静一道人、邹鲁等图谋不轨,私藏军用物品,伪造图谶妖言等,此外还有乱穿衣服、滥用龙纹、排斥异己、贪污腐败、非法经营等各种罪状。胤禛终究还是下旨,让年羹尧在狱中自裁谢罪。不过让宁楚克感觉有些庆幸和意外的是,也许是因为年世兰身怀六甲,即将临盆的原因,这一次皇上并没有让年羹尧的罪行祸及家人,对其子年富年兴也只是发配边疆,勒令他们永不得再回京罢了。

    年羹尧在自裁之前声泪俱下的想见皇上一面再死,可是已经成为阶下囚的年羹尧,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年大将军,没有利用价值的人是不配提出条件的,一代枭雄最终还是带着遗憾奔赴黄泉。

    宁楚克不知道年羹尧会不会后悔自己的那些大逆不道的罪行影响了他的家族和后代,断送了自己的一生。但是年世兰的爱情美梦的确是在年羹尧赴死的这一天,被乔装打扮混进翊坤宫的甄嬛打碎了。

    “你说什么?年贵人在翊坤宫出了意外,血崩了?”

    抱着弘瑾正在玩孩子的宁楚克一听到白露进来之后慌慌张张的话就立马把孩子塞到了奶娘的怀里,没有来得及梳妆打扮,就带着她宫里面的颖常在急急忙忙的去了翊坤宫。

    宁楚克的承乾宫离年贵人的翊坤宫有一段距离,等她赶到的时候,皇上已经站在寝殿之外,阴沉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的看着翊坤宫里跑上跑下端着血水的小宫女,而其他的已经到了的妃嫔也都站在皇上的身后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年贵人血崩这样要紧的事情,宫中的妃嫔除了有孕七个多月浣碧之外,几乎都到了。产房里面,年世兰正在声嘶力竭的痛喊着,宁楚克听着都有些为她捏了一把汗。

    这是宁楚克进宫以来第一次看见皇上这样严肃的神情,看他专注的等待太医院消息样子。若是不知道的话,还真看不出就在不久之前,他才刚刚下至杀了人家的亲生哥哥,流放了她的侄儿,这样惺惺作态的样子还以为他对年世兰当真有十分的深情呢。

    “臣妾一得了消息就立马过来了,年贵人这边的情况怎么样了?年贵人在宫中一直没有出去过,这宫里宫外那么多守卫在这儿,她怎么会突然间受惊血崩?”

    见宁楚克一过来就兴师问罪,想查清引起年世兰血崩的原因,坐在旁边的皇后自然是坐不住的。甄嬛是她手里最锋刃的一把利剑,今日若是她能利用甄嬛除了年世兰,日后她也能利用甄嬛除了宸贵妃,所以在皇后的地位彻底安稳无忧之前,甄嬛绝不能出世。

    “年贵人本来就在王府的时候曾经小产过,她的身子本来不适合再度生产,如今强行有孕本来就已经很伤害母体了,如今孩子也已经有九个月了,提前生产也算是正常的事情。”

    宁楚克对皇后的话置若罔闻,她回头看了一眼跪在安陵容身边极力掩饰自己身影的甄嬛。若是仔细看的话,可以发现她在浅色的衣裳掩饰下兴奋到颤抖的双手,宁楚克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

    “贵人今日打扮的好生素净,头上竟然连半点珠花都没有,本宫瞧着你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太像是宫中妃嫔会穿的服饰,反而像是宫女的衣裳。 ”

    皇后露出一副很是意外的表情,道:“年贵人在里面生死攸关,宸贵妃倒是有心思关心起莞贵人的穿着打扮了?”

    如愿看见了甄嬛有些受惊的表情,宁楚克似笑非笑的说:“臣妾本来也没有注意到,这是刚才臣妾偶然间瞥了一眼,发现莞贵人今日穿的衣服和颂芝姑娘平时经常穿的衣服有几分相似。年贵人是血崩之事本来就疑点重重,而且也只是觉得有些奇怪,这才如此发问。”

    皇上双唇紧闭,世兰今日的意外的确有些蹊跷,但是他现在不想计较别的,只望她能平安。

    “好了,这件事情容后再议,等世兰平安生产了再说。”

    宁楚克点了点头,“皇上,臣妾带了上好的东阿阿胶和人参灵芝,虽说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但也是臣妾的一片心意,臣妾这就拿过去给太医院的太医们看了,挑些好的熬成汤药送过去给年贵人喝下。”

    见皇上颔首,宁楚克就示意白露把东西送过去。产房血腥,皇上他们只是在离产房有好几步远的寝殿门口待着,宁楚克不太闻得惯血腥味儿,和年世兰也没有那么深的交情,自然不准备亲自进去。谁知道她有意避嫌,年世兰在产房里面不是在声嘶力竭的喊着她的名字。

    “皇上,皇上,宸贵妃,宸贵妃……臣妾要见宸贵妃……”

    皇上有些意外的看着宁楚克,他怎么不知道他的宸贵妃和曾经的华贵妃有这么深的交情了,生产这种在鬼门关里走一劫的大事都还不忘让宁楚克陪同。只是他见宁楚克神色如常,产房里面年世兰又是这样一副生死攸关的样子,也顾不上什么了。

    “皇上,既然年贵人想见臣妾,臣妾就进去陪她吧,有臣妾在她身边,或许她能安心一些。”

    年世兰即便被贬为了贵人,她的余威也还尚在,太医院上下都对她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掉以轻心。不过宫中人心复杂,又是有关龙裔的大事,年世兰也不放心让曹蔚之外的太医近身。产房之内,只有曹蔚和几个产婆在内室里面,院判章弥和其他德高望重的太医则是在外室讨论着催产的药方。

    一向不可一世,高傲美艳像朵芍药花的年世兰此刻无力的躺在床上,她精致的发髻被汗水和泪水浸湿的彻底,一缕一缕的碎发黏在她苍白的脸上,让年世兰锐利的容貌平添了几分病弱。

    看着年世兰这样苍白无力的样子,宁楚克颇有些担心。

    “曹蔚,年贵人怎么脸色这样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