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雅姆:
祝你身体健康,一切平安。
你的罗兰已经在大都市落脚了。
这里的天气多是阴霾,又潮又冷,雾也不少。每个人都急匆匆的,步子迈得很大。
我过了许多天才适应起来(比如清理鼻孔中的灰尘)。
你也清楚,我的朋友不多。但在这里,似乎时来运转。
我认识了爱说大话的男孩头领,体弱多病的鞋匠公主,母亲是糕点师的瘦子(还有其余我并没有来得及多给关注的朋友,实在有些惭愧)。
你还好吗?
叔叔给我开的周薪还算不错(包吃住,我没有花钱的地方)。每天和草药为伍,倒不像你担忧的,会接触什么危险的事。
顺便,带我离开的女士对我也颇多照顾。
在她帮助下,每周通过缝纫,我都能有不少额外收入(信附一枚我亲手缝制的玫瑰花送给你)。
我过得很好,也希望你过得同样好。
就像你说的。
我们的口袋里一无所有,但装着希望。
我衷心祝愿,你也能在不久的将来,兑现这些希望。
我将十镑(共两枚)粘在了这封信纸内侧(恐怕你早就察觉了),希望这对你的生活有所帮助。
当然。
这比起你为我付出的,不值一提。
最后,期待你的回信。
祝愿年年都健康,美丽,快乐。
——永远爱你的罗兰·柯林斯。
…………
……
且不提罗兰是否决定踏上这条路,单单那些特殊的仪式物就够让他头疼的了。
在此之前,他依然要时不时每晚进入那座浓雾弥漫的密林,和那只有趣儿但又格外危险的妖精小小姐打发时间——她对罗兰各种的奇妙问题不予答复,同时,也对他关乎代价的打探缄口不言。
好在,他已经能‘看见’了。
在问清罗兰是否识字后,审判庭对他有限度的开放了部分藏书。
一些关于幽魂与异种的基础知识,以及,少许学徒能用的「通用仪式」。
……
「第一滴恩赐(圣水配置)」
「类型:小仪式(通用)」
「仪轨」
「不见夜晚的清水/日光直射七日/信仰/一滴水银」
「祷词」
「我渴望并永不满足那小小的灯火…」
「直至沉溺其中,烈焰焚身。」
「效果」
「微量诅咒防护,稳定精神,平复情绪。」
「对阴性生物造成伤害(幽魂活尸等)」
「注:每次仪式(七天)/一标准份额」
……
大秘仪(大仪式)无需赘述。
然后是‘小仪式’——就像费南德斯之前提到的,和非同路不得使用、排他性极强的大仪式正相反:
小仪式几乎、几乎每个学徒和仪式者都能通过学习掌握并使用。
它们来自各个教派,在仪式者之间流通。
效果比不上大仪式,但足够实用。
这个仪式下面还有谁用蓝色墨水注明了一行小字。
‘对异种无效。我尝试欺骗无知的邪教信徒,让他念出祷言——他很快就变得像块烤肉了…’
充满了恶趣味的话,也不知谁写的。
用深井水制作,置入一滴水银,整根试管像燃烧的太阳般璀璨。
蕴含着朦胧光斑的小试管被从窗枢上摘了下来,用木塞堵住,放进属于自己的小衣柜里,用棉布裤包好,避免接触‘夜晚’。
他的大衣内兜里还有五根制作好的。
罗兰制作起来从没失败过,成品看似也比描述上的‘更加灿烂’——
更有趣的是:当某天仪式后,他惊讶发现,不仅仪式中的那根试管变成了金灿灿的圣水,就连放置在一旁窗台上‘闲置’,等待下个周期再转化的那根,也变成了圣水。
……
「书页秘响」
「你的双眼将不自觉地扭曲着每一次仪式,使它们偶尔产生更加强大的效果。」
……
真令人意外。
普休·柯林斯就坐在屋中间的凳子上,捻着手里的草药根,看这只柯林斯家的勤劳小蜜蜂来来回回地爬上爬下。
“你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罗兰。”
老头不大乐意的用鼻孔喷着气。
自从他成了那群黑乌鸦的一员,整天神神秘秘的。
要么捣鼓些奇怪的玻璃罐子,要么拜托威廉,不知从哪给他弄回一罐子水,要么,就趴在桌上,半个小时一动不动的发呆,嘴里念念有词…
虽说从那天开始,罗兰就拒绝了自己每周付给他的‘酬劳’,可这也…
也太渗人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一些小事儿,叔叔。”
“你的‘小事儿’最好别把我的药铺炸了。”老柯林斯语气不善:“你早晚都要结婚,还真准备跟那只黑乌鸦在一块?她比你大了几岁?有多少嫁妆?我看也不体面吧,要让人知道了,谁会祝福你…”
「我会我会。」
-你闭嘴。
罗兰干完手里的活,拉了条椅子坐到叔叔面前。
“伊妮德女士对我并不特殊,叔叔。她一视同仁。”
“哦,我看东区也不是没有济贫院,”普休·柯林斯阴阳怪气说道:“不如让那个‘没有对你多加照顾’的女士,也去那儿撒撒钱怎么样?”
“你什么都不用干,整天在家里待着,一周却至少有十来个先令的收入。”
“罗兰,别告诉我她钱多的没地方花。”
他摆出一副‘我老早就知道了’的表情,审视罗兰。
十来个先令?
嗯…
“您是怎么知道的?”
“看看,看看,这时候用‘您’了——”普休·柯林斯哼了一声,用食指点着他的眉心:
“你这小东西就是奸诈,勾得那些西区的夫人小姐们成天往这儿跑——倘若你赚不够十个,能提出交三先令给我?你至少,至少每周往兜里揣十个先令。”
“要我说,没准还能再多点呢…”
“我猜得没错吧?”
「其实…是一镑哒~」
罗兰用力绷住嘴角。
「绷不住就别绷了。」
-我能。
“您说的一点没错…”罗兰面露‘愧色’,垂头:“我的周薪确实有十一个先令,是伊妮德女士仁慈。”
老柯林斯一拍桌子,满脸笃定:“我说什么来着!”
“我想,食宿费用可以提…”
“我宁愿你别干这活儿。”他用眼珠子斜他,打断了罗兰的话:“你自己攒着吧,好歹是柯林斯家的后代。少给我去不干不净的地方——要是让我发现你身上长了什么‘风流印’,就给我滚出去。”
“还有,我的财产可不会留给你,别指望大手大脚把钱花完了,惦记我的店。”
罗兰把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乖巧点头。
“我知道了,叔叔。”
老家伙嘀嘀咕咕:“…再说了,你这张脸还用花钱才是奇耻大辱…”
「我就说他正经不了两句话。」
-你也是。
“对了,您之前让我打听的…”
罗兰眨眨眼:“幽魂,或者说,灵体。我打听到了。”
“很少人死后会以幽魂形态游荡在世间,这种‘生物’是某种情绪和执念的凝聚体,出现的概率非常小。”
“叔叔,依照您的说法,这么多年过去,您的儿子又是患病离世,不大可能…我是说,他没准早顺利转世,或升入天堂,甚至被万物之父选中,在伊甸永蒙恩福了。”
普休·柯林斯张了张嘴,没发出丁点声音。
他眼珠瞪的老大,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在哪,扔下手里的碎叶子,合拢在一块搓来搓去,格外不安。
过了一会,他才竭力挤出一丝笑容。
“我还说,那神奇的戏法什么的,没准能让我再他一面…”他慢吞吞站起来,把桌上草药的碎渣抹到手心儿里,低着头:“我就问问,就随便问。你今天不回来吃饭吧…天堂好…转世好,都不错…”
罗兰默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