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意,柯林斯。”
抵达了西曼利斯,他们先找了落脚点——当地教会。
用餐过,第二天才会登门拜访那位女士。
席后,仙德尔不经意地在房间外‘偶遇’了罗兰。
“我?”
说实话,罗兰一点都不在意。
况且他说的也没错,如果乌鸦真的是叛徒,假借教训学徒的方式动手,他们一车人都会陷入危险。
“乌鸦先生之前…”
仙德尔左右顾盼,想了想,邀请罗兰到祷告室那侧交谈。
这位真名不详的阴森先生,实际上在五年前和德温森是队友。
他们隶属于同一支队伍,由某位审判庭的执行官带队:他和费南德斯·德温森各领几人,听命的同时,负责追猎某个血肉摇篮麾下的邪教组织。
之后…
发生了一件事。
队伍里除了他和德温森之外,全军覆没。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那位队长。
“…原来如此。”
叛徒?
罗兰犹豫:“他和费南德斯好像…”
仙德尔轻轻叹了口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柯林斯。那位先生并不讨厌德温森,而是厌恶…”
她吐出一个名字。
“伊妮德大人。”
罗兰一头雾水。
伊妮德女士?
那位宽厚、优秀、善良,容貌美丽,还在最危难时刻向自己伸出援手的女士?
仙德尔往罗兰这边靠了靠,贴近他耳朵说话。
带过来一阵淡淡的青桔气味。
罗兰眼神闪烁。
他想要开口阻止仙德尔…
但应该是来不及了。
“我听说…”
“克拉托弗,请先稍——”
“好像那位先生,很不满审判庭的仪式者们,由一位女性来领导…”
果不其然,背后传来一道阴恻恻的声音。
“如果你想聊我的故事,不必用‘那位’来代指,克拉托弗小姐。”
仙德尔吓得一哆嗦,猛地扭身。
乌鸦就站在两人身后。
他扫了眼罗兰,阴阳怪气:“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喜欢这些身娇体弱、干什么都不行的女人吗?因为她们太容易被诱惑了。”
他突兀地俯下身,盯着向后瑟缩的灰发姑娘。
“如果不是那个荡妇被邪教徒蛊惑,把我们领进陷阱里,我的兄弟就不会死。”
他说完,又看向罗兰:
“我不否认,伊妮德是個强大的仪式者。”
“但这并不意味她能带审判庭走上一条正确的路。”
“因为那个荡妇愚蠢的爱情,我和德温森死了八名经验丰富、前途广大的队员——这只是一个队长叛变造成的后果。”
“倘若,伊妮德有天犯了什么错,作为审判长的她,罗兰·柯林斯,告诉我,她会带着多少人一起死?”
“这就不是女人能干的活,”
说完,他又把眼球移向仙德尔:“你明白吗?为什么克拉托弗大主教当时把你推荐到监察局,而不是审判庭?你的性别有缺陷。”
仙德尔涨红着脸,想争辩,又不敢和他对视。
罗兰缓缓站起身,面朝乌鸦,笑道:
“伊妮德女士可帮了我不少忙,先生。”
“是啊,是啊,没错。女人天生爱孩子,是不是?”乌鸦满脸恶意,口吻嘲弄:“好像除了男人和孩子,这世界没地方可供她们发泄自己旺盛的感情和好奇心了。”
罗兰笑容不变,柔声接话,语气也越来越恭敬:“可这也足够了,先生。没了她们,我们又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乌鸦脸色愈发阴沉:“这点小事是她们天生要做的。”
“小事…”罗兰‘唔’了声,慢吞吞地咀嚼着这个词,笑容无比灿烂:
“我不知道,先生。「创造人类」这等事,哪怕连神灵都做不到。在您嘴里,竟然是小事…替您的母亲——喔,我是说,您…可真令人敬佩。”
罗兰不认为有什么问题。
但当他发现,连仙德尔也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时…
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异端!”
乌鸦收敛嘲色,反而变得格外严肃。
他恶狠狠的把目光刺向罗兰,发出的怒吼声回荡在高顶大厅里:“异端学说!!”
但没等他继续,拐角处的人影沉沉出声了。
“罗兰。”
刚收拾完房间的费南德斯,前额上还挂着水珠。
他耷拉着脸,看了乌鸦一眼。
打断了这场后果即将变严重的对话。
“该休息了。”
…………
……
罗兰和费南德斯一间,乌鸦一间,仙德尔一间。
他们分开住,房间却都挨着彼此。
屋里少许霉味,但没有太多蛛网。
很朴素。
两个人的行李在墙角,桌上放着一盏烛台,几根蜡烛用线绳拴着绑成一捆。
还有一盒香烟和火柴。
费南德斯等罗兰洗完脸,才点上一支烟,让他坐到自己对面。
“我们得谈谈,罗兰。”
“我今天说错话了,对吧。”
“对。”费南德斯夹着烟,点了下头,“但没什么要紧。谁不知道女人能生孩子?”他开了个玩笑,旋即又稍显严肃地告诉罗兰:
“可谁都知道的事,谁也不能大庭广众地宣扬。”
“因为,是万物之父创造了人类。”
“没有恩者的血液流淌进贪婪女人的嘴里,她们就得不到生育的力量——如此,世界上才有了第一个孩子。”
这都是写在教义里的。
“伱应该好好看看了,或者,少跟人打嘴仗。”
罗兰沉默。
伊妮德女士帮他太多,也救过他的命…
那位先生的话太糟糕了。
这不应该是一个兄弟姐妹,对另一位兄弟姐妹说出来的话。
他不愿听伊妮德被人侮辱。
“我还以为,我们是一同作战。”
罗兰轻声细语地质疑。
“当然是一同作战,你想得太多,罗兰。”费南德斯乐了,“乌鸦和伊妮德一起处理过数不胜数的案件。他只是嘴上恶毒,我从没见他敢正面挑衅伊妮德大人——我是多么盼望他敢,但他从没有过一次。”
否则伊妮德会让他至少瘸半年。
费南德斯单是想想,那画面就让人兴奋。
——真有那天,他发誓会请审判庭里所有人吃一顿好的。
「欺软怕硬的恋尸癖。」
-精准的评价,这一次我赞同。
“我猜,你今晚和克拉托弗的交谈里有什么令他生气的,否则,他不应该对你们…”
的确。
“克拉托弗小姐跟我聊了一点…”
听罗兰提起这件事,费南德斯眼神不由黯淡。
他曾经的队长…
“…她不是荡妇,罗兰。”
“她只是被蛊惑了。”
健壮的男人掐灭烟,咂了几下嘴,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
灰白色的烟雾在两人头顶袅袅盘旋。
费南德斯回忆道:
“…那是个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