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坚不走，就是为了等孙策回来。

    此时孙策脱险，孙坚的楼船很快就会开走，若是再留下去，他们只能随船到敌窝里！

    等到那个时候。

    他们想带着几千人，从几万的大军中杀出来，可就难了！

    虽然孙坚、蒋钦和周泰都不同程度地负伤，但想活捉敌将，还是有些难度的！

    碍于此，张飞三人边打边撤。

    大军紧赶慢赶，终于在孙策和黄盖赶到之前，险险撤出吴军楼船。

    孙坚原本也想追杀过去。

    但听到孙策来报，说身后还跟着陈到大军。

    他也不敢耽搁，只能下令撤退。

    与陈到会合之后，张飞等人一齐追在后面，以三弓床弩来射，又击毁了吴军不少斗舰。

    直到追出二十多里。

    孙策见敌军依旧牢牢咬在后面，故意引张飞等人到了不熟悉的江段。

    在这里，张飞麾下战船撞暗礁的撞暗礁，搁浅沙洲的搁浅沙洲。

    无法，他们只能放弃追杀。

    但吴军返航之路才走了一半，就遇到周瑜派来的斥候：

    “报！曹操亲领大军突袭水寨，周副将正率军与敌对战！”

    孙坚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次夜袭，不仅损兵折将，竟然还被反偷袭了！

    当下，吴军紧急回援。

    而另一边。

    曹操带着夏侯渊、曹仁和乐进三人来偷袭吴军水寨，本以为能趁机取了敌寨。

    却不料，周瑜亲自坐镇水寨。

    因此，曹操大军在十里外就被发现了。

    周瑜紧急点兵对战，知道敌军战船装备了三弓床弩与拍杆，周瑜不敢轻敌，只能一边派出艨艟、走舸，扰袭敌军，拖延时间，一边故计重施，打算趁着上游优势，放火截断敌船水路。

    等孙坚回去的时候，周瑜正打算派火船出去。

    好在曹操见到前后都是敌军，担心被前后夹击，立刻就率军撤退了。

    至此，此战终于落幕。

    命蒋钦与周泰去清扫战场，整顿大军后，孙坚、黄盖、孙策、周瑜聚在了中军大帐。

    这一战，祖茂、邓当被抓，其余武将基本都受了伤，士卒折损过万，船只折损过半。

    在这种对比之下，周瑜冷静指挥，守住水寨的行为，就显得格外亮眼。

    即便素来不喜周瑜的孙坚，也不得不承认：

    幸好留了周瑜守寨！

    营帐之中，气氛凝滞。

    众人面容阴沉，一言不发。

    他们对日后的战事，都不看好。

    帐中沉寂了不知多久，孙坚略有些沙哑的声音才响了起来：

    “周瑜，你有何计策可扭转败局？”

    孙坚懊悔于自己一意孤行。

    想到孙策与黄盖力荐周瑜，孙坚只能向周瑜问策。

    闻言，周瑜暗暗叹气：

    将军难打无兵之仗。

    今夜一战，他们手中的大军只剩了不到三万。

    这怎么打？

    拿头打？

    无法，周瑜只能浅浅一礼，无奈道：

    “刘备大军今夜亦未能休息，料想明日不会出战，瑜一时无策，待瑜回去深思一夜！”

    没办法，总不能逼人想办法吧？

    一场大战，众人也累了，眼见谈不出什么东西，孙坚只好让众人散了。

    孙策和周瑜满腹心事地回了大帐。

    两人刚刚入帐，周瑜面上便闪过明显的纠结与挣扎之色。

    片刻后，他长叹一声，似是下了决定，看向孙策的眼神极为复杂：

    关切、担忧、心疼、无奈……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孙郎！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三条路可以走了！”周瑜握着孙策的手，低声开口。

    对上周瑜的目光，孙策一怔，但很快也猜出了周瑜的意思。

    身处局中，他对如今的处境，也很清楚。

    果不其然。

    只听周瑜沉声道：

    “第一，投降刘备，效忠汉室；

    第二，放弃一切，携家眷出逃；

    第三，兵行险招，对天子出手。

    虽然此计胜算不足三成，但这是唯一可能取胜的计策。

    只是……无论胜负，孙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若是成了，他们就跟刘备彻底结仇。

    就算是以整个扬州对抗刘备，他们也没什么胜算，刘备大军再次压境，孙氏大败，被夷灭三族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而若是不成，冒犯天子，也是死路一条，他们很可能当场就被斩杀，而远在曲阿的孙权等人一样逃不过。

    周瑜知道，战将最忌讳折了心气。

    他这么说其实很打击孙策的自信心。

    但若是继续打下去，不说孙策的命能不能保住。

    连战连败，也会让刘备大军成为孙策心中不可逾越的高山。

    等到了那一日，孙策心中的武将信念被毁灭的干干净净，他整个人可就全完了。

    况且。

    现实就是，曹操倒戈、袁绍失踪、刘焉又远在益州，他们如今连个联手的人都没有。

    刘备一统江山，大势已定，不可能改变了。

    作为孙策的知己，他不能不帮孙策争，但作为孙策的兄弟，他不能看着孙策走向末路。

    之所以跟孙策私下说这些，只是因为他劝不动孙坚，只能来劝孙策。

    毕竟，张与现在还有收降之心，他们就还有机会。

    等张与改了主意，他们这些残兵败将，根本不足以抵挡刘备大军。

    闻言，孙策沉默良久。

    就在周瑜担心孙策想不开，想出言开导开导时，孙策苦笑道：

    “三成？三成只怕也高估了吧？”

    周瑜闭眼、握拳、深呼吸。

    待冷静下来后，他避而不答，转而道：

    “孙郎！

    投诚，孙氏基业可保；

    流窜，孙氏上下性命也许可保；

    但若铤而走险，即便侥幸不死，朝中也注定不会有孙家的一席之地了。

    孙郎好武，肃以振兴家族为己任，对那至上之位并无太强的执念。

    今大汉国运未绝，天命在刘，何去何从，孙郎可要好生思量啊！”

    话落，孙策垂目，一言不发。

    他呆坐在席上，静静地想了大半个晚上，面上不甘、纠结、茫然、敬畏……

    诸多情绪显露，轮番转换。

    周瑜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对面，静静地陪着孙策。

    不知过了多久，孙策面上越发的平静、安宁。

    他似乎突然顿悟了世间一切，周身竟然带着些洗尽铅华的清气。

    直到天色渐明。

    孙策才缓缓出声：

    “阿翁不会同意。”

    闻言，担心了一整晚的周瑜总算松了一口气，出言答复：

    “孙将军只服强者。

    正面交战失败后，孙将军会自愿归降的。”

    “你想怎么做？”

    两人低声商议一番后，孙策去找孙坚献计。

    望着孙策的背影，周瑜只觉得一夜之间，孙策成长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