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为“我”的主视角——
不得了……
不得了……
不得了啊……
不得了啊……
不要……
不要……
不要……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不要过来……
不要,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让我毕生不愿看到的场景轰然破碎,如同一件玻璃制品一样摔在地上,变成一片片晶莹剔透又有潜在危险残片。
这里是哪儿?
我,死了吗?
两个问题出现在我的脑海之中,紧接着,从腹部蔓延至后腰的剧痛让我清醒了几分。
眼前的风景,以及身上剧痛处所包扎的绷带,还有面前的那个兽,让我逐渐明白了过来,那两个问题的答案。
“赛吉,你喊……什么?做噩……梦了?”
面前的那个兽,是一个穷奇虎兽人,他用着不是特别熟练的古语对我说道。
他的名字叫做罗椹华,算是我的同事,我平常都叫他罗大哥。
“啊……是,是啊,我,我又梦到那个怪物了。”
“梦到了那个怪物啊……”
罗椹华叫我醒了,开始在那堆火上架好锅子开始烧水,以便冲泡他放在背包里的那些特制干粮——这东西是组织上统一配给的,只需要用水冲泡即可,味道不算特别好,但也说不上难吃,而且吃下去之后三天不吃任何东西都没问题。
“罗……罗大哥……”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你说……”
说到一半,那怪物的样貌再度映入我的眼帘,恐惧,那如同深渊一样的恐惧,仿佛要将我吞噬,令我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嘴上马上要说出来的话也像是被焊死在了喉咙里,无法从我的口腔里飞出。
“要是有什么说不出来的话,那就别说了吧,看你,都害怕成什么样子了,太勉强自己可不太好哦……哦……抱……歉……”
“那个,罗大哥,我,我听得懂,只是不会说……啊……那个……我的意思是……”
我见他说了一大通他认为我根本听不懂的金都国语,忙解释说我自己其实听得懂他在说什么,本想着这样的话或许会让他和我交流时轻松一点,但一想到罗大哥脾气暴躁,如果我现在提这个的话搞不好会惹怒他,让他不开心就不太好了,于是我又想让他不要生气,但这样一来,同时表达两件事情,就让我舌头打结,语无伦次了起来,然后……
“哎呦……”
不出所料的,我又一次因为无法同时表达两件事情,导致自己用自己的门牙咬到了自己的舌头。
虽然这种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什么,但上一次发生这种事已经是加入『曼纽』之前了——本以为自己敏感又容易紧张的个性会因此改变,但现在看来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甚至于说……
甚至于说我,还有罗大哥现如今的窘境,也和我选择了加入这个『曼纽』组织有关。
“唉……真是受不了你小子……既然你听得懂的话,就不能直说吗?”
他似乎不怎么生气,只是走过来弹了下我的额头。
“你肚子上的伤很严重,暂时就别剧烈运动了,走路或者动弹的时候也尽量小心点,等下吃完干粮你就再休息会儿吧,我检查过了,这里绝对安全,那个怪物绝对找不到这里来。”
“……好,好啊。”
我只是苦笑一下,用他所说的金都国语应了声好。
这里真的安全吗?
也许是他为了让我安心吧……
真是个好兽啊。
……
——以下为罗椹华主视角——
总算是睡着了啊,这小子。
真是的,还白搭上一碗干粮。
望着这又睡过去的,名叫赛吉的小子,我恨不能把手里的刀插在他的大动脉上,然后一块一块地把他肢解,然后丢进锅里煮锅肉汤。
这也是我在他醒来之前的真实想法。
想着,我打开一碗组织上配给的便携式口粮,把一部分热水倒了进去,那原本干瘪而微不足道的干粮块在与热水接触之后,立刻开始膨胀起来,碰到可快速降解的纸碗内壁之后,就立刻在热水之中崩解成大大小小的脱水蔬菜,冻干肉块以及一些提供超大量碳水化合物,味道一般的半凝固状物体。
这一碗干粮差不多能撑个三天,我们手里现在还有三碗左右,也就是最多供一个兽撑九天——如果我单独甩下这小子,自己拿好东西赶快跑路的话。
说实在话,我其实并不愿意带着个拖油瓶在这片该死的森林里到处乱闯,毕竟一来要把口粮分给他,一路上还要照顾他的感受,二来这小子受伤严重,麻烦的要死,据我估计,就算是现在走出去就医的话恐怕也要留下后遗症,以他现在的伤势和精神状态,能活过三天恐怕都是一个奇迹,而倘若发起烧来的话,大概会死得更快吧。
三来,我罗椹华根本就不是什么好好先生,恰恰相反,也巴不得全天下除了我,还有那位『父亲大人』之外的兽全都死得干干净净的——尤其是那帮色厉内荏的条子们!
总之,我可不想再在这小子身边待那么长时间了,这次行动死了那么多兽,也不差他这一个了。
口粮差不多冲泡完毕,我拉了一下纸碗底下的调温机关,设置成“温”档,又大约等待了两分钟左右,待温度达到可以入口的地步,我便赶快把那一碗口粮统统吃光,随后带好东西,头也不回地朝着森林东方前进。
隐约记得我们进森林的时候,是从西方进来的,那么若想走出去的话,就应该得向着东方走。
虽然不清楚这片邪门的森林会不会出现“来时的路会更变”这种■■的事情,但现在,我也只好这么做了。
“你就这样,抛弃他,然后不管他的死活,一走了之了吗?”
突然,一个声音,一个中年雄兽的声音从我耳边传来。
与此同时,我在我的余光之中,也看到了一个巨大壮阔的身影。
“谁?!”
虽然自己的编外装备被毁,但我可不打算就这么束手就擒——我转过身去,大喝一声,但却见自己的身后,空无一兽。
什么都没有!除了那些该死的植被之外什么都没有。
莫不是我压力太大,产生幻听了?
我停下脚步,拍了拍自己的脸,并反复告诉自己,没什么可紧张的,试图将全世界的兽当成报复对象的我,复仇计划还没实行,又怎会死在这里呢?
虽然明明就知道,我已经迷失在了这片邪门的森林之中,但我还是自欺欺兽地劝自己冷静,一步一步地向着我所认为的逃生之路走去。
但愿一切能够如我所愿。
……
——以下为路杰主视角——
又在帕尔村里待了一天,我们一行便接着集体观光的名义,开始向着帕尔森林进发了。
只不过,不算本就留在村子里的瓦尔瓦拉之外,我们这一行兽的数量,又增加了五个。
这五个分别是司璃的哥哥司瓒,还有他身边的四名保镖。
事情还要从昨天开始讲起。
昨天上午,当我们回到帕尔村,瓦尔瓦拉的外公家里之后,娄鸣在确认了司瓒的身份准确无误,并稍作了解之后,趁司瓒忙着用他们所送来的物资来调制防火涂层,并以之处理我们的探险服的时候,又召集我们开起了会。
这次会议,他阐明了在上午分头行动时,他这边的一些惊兽发现——偶遇,又或者是被那个『南迪胡格』党的首领阿格蕾亚找上了门来,紧接着又拜访了一名古怪的木匠家中,在那里,他们发现了这个木匠从以前开始侵犯未成年兽的罪证,以及这个木匠身为会使用『炼金之术』的『炼金术士』的证据,还有一本记载着很多有关于『炼金之术』的笔记本。
而娄鸣根据所发现的那本笔记本中的内容推测,那个叫做尤金的木匠,之所以住在靠近帕尔森林的不远处,一来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使之难以被发现,二来则是为了完成他们的组织——『皇家炼金学会』委派给他的一项代号为『熟成』的任务,所以需要长期居住在那里。
『熟成』,这听起来像是一种不该在这个『草食性正确』思潮横行的时代出现的一个肉类烹饪用术语,我是很难通过这个代号,想象出这个任务的具体内容,但娄鸣见多识广一些,他倒是知道艾赛克莱特皇家从来都是“实用主义者”这个小道消息,大胆推测,这个名叫『熟成』的任务,或许是让那个尤金,看管森林中的某样东西,并适时对其发动『炼金之术』,掺杂入某种事物,直至其成熟!
娄鸣说了,身为“实用主义者”的艾赛克莱特皇家及其隶属机构,绝对不会用不挨边不实用的词汇来拟订行动代号,『熟成』,作为一种以大量辅料包裹、腌制肉块,并使之更具风味的烹饪手法,倘若换算成一项具体的任务的话,大概也会像是他所推测的这样。
有关于这一点,除我之外没有兽有什么异议,包括前些日子一直给娄鸣捣乱,蓄意唱反调的汉克诺夫也是如此——从记事起就接触艾赛克莱特皇家的他,甚至还为娄鸣说艾赛克莱特皇家的兽是“实用主义者”打包票哩!
至于我为什么存有异议……老实说,我自己也说不好……
或许是因为,娄鸣这次的判断,没有之前那样冷静,认真,反而有些靠直觉和武断?
不知为何,也不知道是从何时开始,我就觉得,有一种古怪的陌生感和疏离感夹在我和娄鸣之间,如同夹心饼干的夹心,将两块饼干隔开了一样。
这莫非是因为我心中迈不过去那个坎,对娄鸣说不出那句话吗?
不,我想不是的,因为在我意识到,我对娄鸣的感情其实并不纯粹之前的一些时分,这种陌生感和疏离感就已经像种子一样萌芽了。
即便我很迟钝,我很笨拙,有时候跟不上娄鸣的思维和想法,我也很清楚这点。
再来说一下小豆腐吧,他现在的心情,不用想也知道,是既开心,又担忧的。
他昨天早晨也向村民们打听了一通他的“少爷”的事情,结果得到的情报是,一天之前,他的那位“少爷”,布拉凯特,曾经出没在村子之中,并有兽目睹,他向着帕尔森林的方向去了。
倘若他还没进入森林便罢,一旦进入森林,可就得担心一下他的安危了——不光是小豆腐,我,娄鸣,汉克诺夫其实都是这么想的。
或许,小豆腐这孩子是一心一意地不希望自己的“少爷”出事,所以才这么想,但我们却并非是出自对他的在乎和重视,而是为了能把他带回去,让他给罗娜学姐解毒才有这种想法!
虽然,这听起来,有点不厚道,但究其根本,也是因为他们所属的『曼纽』组织与我们站在了敌对的立场之上,虽然小豆腐绝对不是个坏孩子,甚至于说是个相当懂事,相当衷心,相当有礼貌,以至于都让我有点嫉妒他那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优秀的那么一个小弟弟,但很可惜,我们的立场决定了我们根本没办法把对方当成永久的盟友。
换言之,一旦给罗娜学姐解毒完毕,我们可能就还得恢复不共戴天的死敌关系。
所以,其实我是蛮珍惜和这孩子和平相处的时光的,毕竟我们两个似乎在爱好上差不太多,有那么一点共同语言。
至于,我们为什么会带着司瓒一行进入帕尔森林……我想契机大概就是我们的谈话被他听到了吧……
但是,这件事情最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娄鸣居然同意了让他跟着我们一起进入帕尔森林!
这很反常,但或许,也和他与司瓒在相遇时,在庭院一隅的私密谈话有些关系——我是这么认为的,但真相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诶,他俩的关系,你不觉得特别不自然吗?”
这个时候,汉克诺夫突然走上前来,推搡了一下我,说道。
“谁的关系?”
我问。
“就娄鸣,还有那个司璃的老哥啊!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吗?这俩虽然跟对方说话的时候都带着点乐模样,但是,咋就乐得那么……那么假呢?”
汉克诺夫低声说道。
而我也开始审视走在前面的司瓒和娄鸣,虽然我反应迟钝,但很快,也发现了汉克诺夫所说的问题并非虚假,也并非他的主观臆断。
司瓒戴着护目镜,我看不清他的具体表情如何,但正和他因为某事交涉的娄鸣,却是一副应付般的皮笑肉不笑。
而就在此时,我听到了一个声音。
“你们会分散……你们会迷失……你们会逃亡……但你们最后……硕果累累。”
“诶?”
我寻找声音的出处,但四下无果。
正当我以为,这只是我出现了幻觉的刹那,我却发现在不远处有个模糊的兽影。
看身形,好像是不太常见的肿骨大角鹿兽人啊……
我正想要看得更仔细一点,但不知为何,那个兽影却消失不见了。
难道……这也是我的错觉吗?
我不明所以,只好挠了挠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