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政殿。
昔年开国公侯们被迫缴了兵权,心情自是愤然难平。武烈帝非常高兴,大笔一挥,在皇宫东南门处给公侯们好好修了一座金碧辉煌的议政殿,以作慰藉。
过去二百年间,这里一直是大周权力的中枢。却不料竟在短短几个月内便塌了。
目送储君带着四位相国进宫商议大事,失魂落魄的几位公侯不约而同来到议政殿。
“先祖啊,那姓姬的和姓姜的都是骗子呀,他们用大斗进、小斗出的把戏坑了咱们一次又一次,坑得咱们好惨呐...”
河内侯王元方抱着柱子嚎啕大哭,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怎一个凄凉了得?
有人带头,几位公侯也都没了矜持,再也按捺不住,一个个捶胸顿足、嚎啕大哭,痛骂天家无情、姜氏无义,一再坑骗、霸凌他们。
尤其是郑国公郑长峰哭得最是心酸,苦熬了这么多年,还和博望侯斗得差点两败俱伤,终于定下了次序,就等着宋国公退了,他便能补上议政大臣的缺。结果,还眼巴巴地盼着盼着,议政殿就塌了...
公侯的亲随们听着殿中的鬼哭狼嚎,也各跟着共情哀叹,却也不敢进去劝。
良久,似是终于哭得差不离了,里面忽然传来王元方的大嗓门:“六子,去把咱家的酒窖都搬来,今日不醉无归!”
王六赶紧贴到殿门上,轻轻拍了拍门,说道:“家主,宫里有动静了,正一个个点人组建中书内阁属官呢。”
议政殿中似是安静了一瞬,旋即“砰”的一声,殿门被一脚踹开,王元方急吼吼就冲了出来,其他公侯也鱼贯而出,再也顾不上借酒浇愁了。
很快,内阁遴选属官的消息传开,许多人跃跃欲试,这次怎么着也该比上次姜云逸自己鼓捣的相府扩编要规模大吧?
但是,随着更多消息不断传出,跃跃欲试的官吏只能干着急。
相府百余老班底抽调了半数进宫,三位相国又点了数十官吏进宫,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这就完事了?
那可是中枢内阁呀?
百十人怎么够用唻?
前两天相府扩编不都有三四百官吏的规模么?这中书内阁起码得翻一两倍吧?
一言以蔽之:也给人家个机会嘛!
入夜,随着相国回府后密集接见来拜之重臣,中书内阁的组建方案也迅速传开。
姜云逸还是一如既往的小气,给中枢内阁定了一百六十官员、六百吏员的编,比任何一个府寺的规模都小得多,这还得包括原相府扩编方案。且内阁官员要从新科进士中招募至少三成。
中下层官吏更多关注内阁要招多少人、自己有没有机会混进去。
上卿们则更关注这中枢内阁的权柄,仅从姜云逸给出的组织架构便能洞见其权柄较之原相府大有强化。至于内阁处置建议权与封驳权及人事权,在未得皇帝批准前,四位相国自不会随意泄露,以免坏事。
中书台,总领内阁一应日常事务,每位相国配置两名中书舍人协理政务,秩八百石。中书舍人作为相国的助理,能够代表相国协调处理政务,自是权柄一等一的要职。
尚书台,朝廷公文收发、分类与程序监督,设郎中一人,秩八百石,由天子亲自任命。不仅代表天子监督内阁合法运作,下属的五科给事中还能审查封驳内阁政令,显是天子制衡内阁之关键。
文选司、武选司,虽未明确人事权界线,但想来不会比相府东曹掾稍弱,主官也都是八百石的郎中。
监察司,监督御史台工作,受内阁委托前往某寺或某地进行专项巡查,设郎中一人,秩八百石,权柄颇为可观;
军政司,专司天下军政处理,设郎中一人,秩八百石,权柄毋庸置疑;
宣教司,专司科举、宣传、教化事务,设郎中一人,秩八百石,科举有多重要,这个司的权柄就有多重。
可即便都知道其很重要,但除了姜云逸,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宣教司的权柄以后会膨胀到多么惊人的程度。
统计司,掌郡县上计、物价监控、兼理各项统计与审计,设郎中一人,秩八百石,权柄大得惊人。
报纸署、投资总公司、翰林院、博物院也明确划归内阁主管、半独立运营,仍留守原相府。
可以说,新设立的中书内阁,除了用兵调兵权、财政权外,其余权柄几乎一网打尽。
黄昏,丞相府。
明相不在,全部骨干及半数官吏被召进宫去了,留守的官吏心情不好,自然无心主动加班,见张自在郁郁寡欢地往外走,立刻随之作鸟兽散。
张自在神色臭臭地走出相府,姜云逸那个家伙召了许多人进宫帮忙,除了已经南下广陵的钱长安,荆无病、卫无缺、庞先知、胡凡都进宫帮忙去了,唯独漏了他。虽然那些政务报纸确实掺和不进去,但就是不开心。
“少爷,你再不出来,便得进去找你了。今晚要去魏公府上,老爷叫你先回府上好生捯饬捯饬。”
张自在心情正不好,见老爹的亲随张七迎上来,当即不耐地道:“不去了!”
说完,就欲大步离去,脖子却被一只铁钳钳住,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推着往前上了马车。
“七叔,你放开我!我可是相府要员!”
“少爷,你省省力气吧,便是明相在这里,也不会拦着的。”
夜幕降临。
魏国公府。
今夜,魏国公府洒扫得格外干净,装点得格外用心,上至世子,下至家奴,里里外外忙碌,显是将有贵客临门。
酉时末,博望侯的马车停在魏府大门口,魏国公世子魏长生就守在门口,一边起身迎宾,一边低声吩咐道:“速去通报!”
张朝天强按着又开始犯倔的儿子,下了马车,笑着迎向魏长生。
一番寒暄过后,进入魏府。
吹香亭,宛在二亩水塘中,风景秀丽,视野开阔,极为雅致,也方便谈话。
亭子不大,仅环亭摆了四张案几,分不太出主宾。
管家带着几个精致的婢女在小心伺候着。
“魏公专程为你赶回洛都,你小子这是多大的面子?”
眼瞅着落座后,混账儿子又开始使小性,竟又端了起来,张朝天不得不赶紧警告一番。
魏万年领了三巡酒后,世子魏长生跪坐在小几前,笑道:“听说今日明相招了相府过半官吏进宫,不知贤弟可有寻常的消息与为兄涨涨见识?”
虽然来时路上老爹已经千叮万嘱,相亲时女方父兄对男方适度刁难乃是题中应有之义,但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张自在还是有些恼火,当即硬邦邦地道:“没有。”
亭内气氛登时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