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自在抠着指甲坦然道:“爹,又不是要您自己出,也不是揣进我兜里,这是廷尉寺与报纸署的正常业务往来,明相早就允许过的。只不过看你们都不着急,报纸署业务又很繁重,也就懒得张罗这点小钱。”
看儿子在那里装,侯爷愈发气结,壹佰伍拾万是小钱么?
可是想起今日在御书房,那小子大手笔从报纸署预支钱财成立建筑总公司和邮政总公司的事,又不由无话可说。
“放屁,你分明就是故意拖延到年底好坐地起价!”
张自在眼瞅着要挨揍,赶紧解释道:“爹,这大周日报头条绝不比科举压轴题容易做。首先得有实打实的政绩,然后得根据朝廷施政方向凝练要点巧妙破题,还得组织人手去实地采访,写出来的报道还不能有什么纰漏,不好搞的。”
张朝天听儿子的狡辩也有几分道理,这才忍住了打孩子的冲动。
张自在又道:“爹,眼下可是十月中旬了,到腊月考功前,也就剩十几期报纸了,步青云已经预订了好几期,姜云逸如果又亲自操刀,还得去掉几期,欲购从速哦。”
啪!
侯爷怒拍桌案,霍然起身,就开始脱鞋准备打孩子。
魏无双赶紧起身拦住公爹,一顿安抚。
张朝天还有话未曾说完,是以强行忍了下来,才问道:“咱家那个公司的事,你觉得给朝廷几成份子最合适?”
张自在思量了一下,道:“五成。”
张朝天冷着脸斥道:“你小子是不是就没拿自己当张家人?这要是给五成,那就是朝廷说了算,眼下或许问题不大。但以后若是子孙不肖,能从朝廷要来钱么?”
张自在老神在在地解释道:“爹,眼下这天下都知道肯定是姜云逸亲自操持来钱快。这以后嘛,子孙要是不肖,拿几成有区别么?”
张朝天被狠狠噎了一下,子孙不孝,多少家底都能败光了,甚至只要弱一些,就会被人吃掉。
饭后,送走了余怒未消的亲爹,张自在哼着小曲,回到里屋,刚准备操持《长安梦华录》的事,却听身后传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声音:
“所以,你是有办法的对么?”
张自在悚然一惊,转头就对上媳妇那极度不善的神色,当即强自镇定,若无其事地道:
“娘子,你想啥呢?步青云是主动来找我的,况且他跟着明相沾了大光,不然我这练嘴的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呀?”
魏无双扑过来,掐着他脖子威胁道:“我不管,帮我爹谋个郡守!”
冰凉的小手掐得张自在心猿意马,他一脸坏笑地道:“看你表现喽?”
魏无双俏脸微红,轻啐一口,嗔道:“你好不要脸!”
张自在搬开冰凉的小手,嘿嘿笑道:“娘子,你想啥呢?为夫是叫你帮我操持长安梦华录啊?不然为夫哪有功夫操持旁的事情?”
魏无双恼羞成怒,张嘴就咬,郎情妾意,战况激烈。
云雨过后,风和日丽。
“俗话说得好,宁为鸡首不为马尾,岳父大人这个河南丞的位置太尴尬了,就算有功也要先记在河南尹头上不是?
所以,抓紧时间外放县令最好。然后循着朝廷执政思路做出些成绩,我这里才好发力不是?”
听着夫君有理有据的分析,魏无双微微颔首,旋即问道:“你觉得哪里合适?”
张自在沉吟道:“姜云逸前几日不是动用北伐总公司股本,投了上谷郡涿鹿县的小破公司么,如果岳父大人吃得了苦,就去边地找个县与蛮夷做贸易,又能出政绩,又能得好处。如果能做得好,就近上位郡守也未可知。
还有,姜云逸前几日还叫文选司武选司遴选允文允武的官员,我们私下里猜测,边地可能要军政一体化。
岳父大人找个通兵事的幕僚,尽快熟悉一下兵事,这样先一肩挑了边地县令县尉,再谋郡守就更容易了,果真郡守郡尉一肩挑,可就直逼九卿了呀?”
魏无双微微颔首,旋即从夫君胸口上爬起来,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就只动动嘴是吧?”
张自在愕然了一下,旋即恼怒到:“我这是谋划,最金贵的谋划,懂不?
无邪公为啥名震大周二百年,不就是他一手谋划,把武烈帝这个远支宗室出身的山大王硬扶上了皇位么?
姜云逸为啥能呼风唤雨,不就是因为他能谋划旁人谋划不了的大事么?
古往今来,能办事者众,能谋事者寡,能谋大事者更是少之又少,所以谋主才是最金贵的。”
……
卫国公府。
天色刚擦黑,卫无缺就回到府上,以备祖父相召,虽然不知道今日大朝会发生了什么,但肯定会有大事。
结果,在家宅门口,门房并未通报祖父相召的事情,不由心生疑惑,旋即松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住的别院,妻子李氏迎上来,一边伺候他换衣服,一边絮叨道:“饿了没?饭已经备好了,今日我爹差人送来些平原的海产,我蒸了一些,待会儿你尝尝。”
妻子李氏出身中小世家,父亲东武伯现任平原郡丞。
见夫君并未回应,李氏竟也不意外,道:“我爹的意思是,咱家自己的那个公司,也认几股。”
卫无缺随口道:“回头我与阿祖提一句。”
李氏微微有些失望,夫君这分明就是托辞。这不是认购份子的问题,而是利益分配的问题。
李氏不甘心地道:“我爹多出些份子也不行么?”
卫无缺不再解释,这根本不是钱的事儿。
李氏默然不语,眼圈微红。卫无缺见妻子不高兴,有些无奈地道:“北海虽然广袤,但只是中下之郡,只有一个附郭大县,郡守是大伯的,郡丞和县令博望侯家至少占一个,剩下一个别家肯定也要争。”
李氏忽地叹道道:“我爹这辈子看来是没指望了。家里几个哥哥又不成器,只有幼弟还可以,颇有才学,可眼下公侯的举荐权又没了,这可如何是好?”
卫无缺愕然地看着妻子,心中愈发无奈,竟然被这婆娘套路了。
两千石的郡守,若无重大利益关联,根本不可能,所以,这婆娘一开始想要的就是太学名额。
见夫君一眼看穿自己的套路,李氏也不装了,凑到近前,道:“我幼弟年方十九,颇有才学,但那进士你也知道,根本不是人考的。我爹正帮他争太学名额,你也出把力。”
那个小舅子,也见过几次,好像还行。那个进士的确太特么难考了,他去都没把握一定中。
卫无缺虽然并不言语,李氏却露出了得意的笑。
“四少爷,老爷请您过去。”
卫无缺并不意外,以为是阿祖今日回府晚了些,当即起身就走,李氏赶紧帮他拍打整理衣衫。
“阿祖若有吩咐,你只管做,反正做不成也不是你的错。”
卫无缺微微颔首,这婆娘倒是人间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