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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9章 李员外父子
    打发走了陈明煜,李员外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长子李德宝凑过来,道:“爹,您也觉着这南方人不靠谱,对吧?”

    李员外收敛了神色,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怎么个不靠谱法?”

    李德宝一听亲爹难得没有一句话就封口,当即有些激动地道:

    “爹,这谁知他和那个李将军是不是沆瀣一气,蛊惑咱们出钱帮他们立功,完事儿他升官走了,咱找谁去?”

    长子说得不无道理,也是谨慎之言,李员外自己也担心这个问题,但他看着一脸守财奴模样的长子,心中愈发焦虑。他难得语重心长地道:

    “陈县丞如何想,甚至李将军如何想,都无甚紧要,至紧要的是陛下与明相如何想。”

    听到亲爹提点,李德宝却哂然道:“爹,陛下如何想,相爷如何想,咱家哪能晓得?”

    安心等接班的,行事都会不可避免地趋向保守,宁可不做,也不做错。这样的人一旦掌了权,必定是蝇营狗苟的路数,放任隐忧一点点恶化,美其名曰:安享太平。

    李员外更加无奈地闭上眼睛,微抬右手,吩咐道:

    “去,把陈员外、王员外、黄员外、方员外、周员外,还有城外的蓝员外、古员外都叫来赴宴,今晚就来,就说南边来信了,必须早做决断。”

    李德宝诧异道:“爹,咱不先和陈员外、王员外商议一下么?况且这都晌午了,现在去送信,晚上就叫人来赴宴,不合礼数啊?”

    啪!

    李员外忽地怒拍桌案,一脸恨铁不成钢地呵斥道:“叫你去你就去,等我死了,才轮到你做主!”

    李德宝吓了一跳,赶紧缩着脖子请罪,然后匆匆去请人。刚才还和颜悦色的,怎地忽然恁大脾气?

    打发走了长子去请人,李员外又吩咐老仆唤来老六李德彰。

    “爹,您叫我?”

    老六李德彰大大咧咧进屋,随便行个礼就自顾自找地方坐下。

    李员外沉着脸:“你都三十岁的人了,怎地还没个正形?”

    李德彰浑不在意地自顾自倒茶喝水,却并不顶撞。

    李员外无奈地道:“你先前不是在赵县长手下干过两年主簿么?反正县里缺人,你再去挑起来。”

    李德彰一脸嫌弃地道:“爹,我那主簿就是姓赵的糊弄咱给他干活的,编制没有,俸禄也发不齐,不伺候!”

    李员外耐心劝道:“姓赵的是庸官,不伺候也就罢了。新来的这个不一样,那是明相重点栽培的,又不是个善茬,以后说不定能起得很快。你科举也考不上,要想做官,只有走明相的路子还有一线希望。”

    李德彰老脸一红,一下子就回想起今秋那场要人命的科举,平日里在县里自诩第一才子,但去洛都考了一场就灰溜溜回来了。照着放榜的前十试卷估了一下,大概一百三十分,估计快一万名了。

    “爹,您怎知那小县丞是明相夹袋里的人?我可是听说明相对江东极不待见的。”

    李员外沉吟道:“县令县丞同时被调走,只留他一个,这是一。二者,刚看了明相给他的批复,北伐总公司投了二百万钱到县里,由陈县丞代管;三者,明相在批复里还专门提点他施政要点。”

    李德彰略一思索,觉得合情合理,便断然点头道:“行,明个我去看看。”

    李员外脸一板,吩咐道:“现在就去。”

    李德彰有些不满地道:“他比我还小好几岁呢,就叫我去献媚,爹你也好意思?”

    李员外板着脸道:“人家江东大族实力绝非咱家可比,况且人家高中榜眼,你却名落孙山,哪里就委屈你了?”

    亲爹哪壶不开提哪壶,李德彰脸登时黑了。

    这一场科举,全国各地的才子都遭受了巨大的折磨,考试仓促,范围极广,考题坑人,许多平日里自诩风流才子的士子都备受打击。

    别怪时间仓促,大家都一样;别怪考察范围极广,大家都一样;别怪考题坑人,大家都一样;第一名194分哟?

    自古文无第一,可是科举有第一呀,不光有第一,还有一甲,第六百名都干到一百五十多分了。

    所以,考不好,有没有可能是你人不行?

    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李德彰压下心中的悲愤,迅速完成心理建设,赶紧岔开话题道:“爹,你就这么看好那小子?”

    李员外道:“明相专门栽培的人,怎么可能差了?初来乍到时,还端着,爱装。明相只提点了一句,就踏实多了。这悟性,比你强多了。”

    又被亲爹打击,李德彰恼羞成怒地道:“爹,你就算看好他,也不用这样糟践我吧?”

    李员外叹道:“我也就是没赶上好时候,不然说啥也能混个一官半职。你们兄弟几个一个比一个不中用,矬子里拔高个,也就你这滩烂泥还凑合能糊墙。”

    被亲爹一顿损,李德彰也反唇相讥道:“爹,您能活这么大岁数,真是不容易。”

    李员外脸一板,抡起大嘴巴子就朝着儿子脸上招呼。

    李德彰吓得赶紧跳起身躲避,惊怒道:“爹,君子动口不动手!”

    李员外冷笑道:“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李德彰也反唇相讥道:“爹,您小时候没少被阿祖揍吧?”

    李员外追杀过来,照着缩头缩脑的儿子后背就是一巴掌呼下去,还顺便踹了一脚,气哼哼地道:

    “你不用操心爹年轻时候怎样,你只需要知道,爹现在想揍你就揍你。”

    “爹,我错了,甘拜下风,五体投地!”

    打完儿子,李员外感觉心气顺遂了不少,坐回椅子上喝茶,李德彰也坐回来,问道:

    “爹,您这是下决心,咱家要动一动了?”

    听儿子终于问到点子上,李员外放下茶碗,没好气地道:“啰嗦半天才问到点上,你以后便是能跟着鸡犬升天,也做不到两千石,运气顶好才能到千石。”

    李德彰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爹,咱家连个郡望都不是,就敢想两千石?”

    李员外不答反问道:“爹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都感受到了,你跑了一趟洛都,难道看不出来,时代要变了?

    按部就班不要说两千石,连官都做不上。但大变局下一切皆有可能。当年谁能想到,武烈帝那等拦路劫掠的土匪能做皇帝?”

    李德彰吓了一跳:“爹,非议先王可是死罪。”

    李员外却老神在在地道:“咱这种鸟不拉屎地方的小门小户,潜龙卫多瞧咱一眼都算吃饱了撑的。记住爹的话,要行非常之事,无非三种路径。

    第一种当然是主动造势,叫天下大势朝着对自己有利的方向去,这等手段也只有无邪公和明相那等绝世人物才做得吧,咱就不用想了。

    第二种是顺势而为,瞅准时局变化方向,借人家的势成就自身。

    第三种是烧冷灶,待冷灶热起来时,便能一本万利。这天下最大的冷灶是十三殿下,但当初没人看得到,现在也没机会了,近在咫尺的,也就那陈县丞勉强算个冷灶吧。”

    李德彰细细品味亲爹的教诲,旋即问道:“爹,那位李将军不算么?”

    李员外嗤笑一声:“人家已经是羽林中郎将了,上升空间有限。且那等混人眼高于顶,行事跋扈,根本不足与谋。”

    李德彰略一思量,又道:“那位无为子道长呢?”

    李员外摇头道:“人家只是手艺人,于你仕途无大用,结个善缘即可。行了,赶紧滚去县衙,你之前程都在人家身上了,用心办事。”

    亲爹忽然翻脸,李德彰愕然不已,却也只能悻悻,换了身正式些的衣裳,去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