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十三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住了,既然明相不想多说,那肯定有必要的理由。
迁都这个天雷已经不知会产生多大的涟漪。
众人正沉思间,却听姜云逸又肃然道:
“金融业是干系社稷存亡的核心产业,银行是激活货币流通效率、促进产业大发展大繁荣的支柱产业,朝廷将一以贯之地严加管控。
朝廷领导金融业、全面监管金融业是重要的政治红线,任何妄图操纵帝国金融业的团体、家族、个人,朝廷必将坚决从严从重打击,绝不姑息,绝不妥协,绝不容忍!”
明相再次重申对金融业和银行的极端重视,却无人觉得是画蛇添足,只感受到森森冷意。
三令五申之后,如果还犯事,尤其是故意犯事,肯定是找死。
“所谓发展,究其本质,不外乎新事物的产生、旧事物的灭亡。这不是本相的臆想,而是历史已经反复证明过的真理。只不过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下,新旧更迭的速度会显着加快罢了。跟不上时代的人,就只能被时代所淘汰。
宣教、报纸、统计也好,央行、建筑、邮政也罢,都是在旧事物基础上萌发出来的新事物,如果没有现成的人才和经验,就一边摸索一边培养人才、一边总结经验。
朝廷对中央银行的严管,只是宏观层面的,针对的主要是侵蚀金融主权的不轨行径,不是对探索过程中不可避免的错误也零容忍。
朝廷对中央银行的严管,是对该领域的重视,也是对相关人员的保护,但绝不是桎梏,不是要你们束手束脚循规蹈矩,因为中央银行是全新的事业,没有老规矩可循。
诸位至少要有信心,太子殿下和本相肯定是能分得清不轨图谋与无心之失的区别的。”
文子明和卫无惊稍稍松了半口气,但仍是胆战心惊。
“今日先到这里,诸位回去用心办事。”
一众年轻人赶紧起身行礼后,退出会议室。
待下面的人散去后,宋九龄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打算迁都去哪里?”
姜云逸一边起身,一边淡然道:“还没想好。”
李镇元叹了口气,悠悠起身离去,宋九龄指指点点了半晌,也只能起身离去。
姬十三起身追上去,扯着姜云逸衣袖,压低声音问道:“我你总不能也瞒着吧?”
姜云逸平静地反问道:“不知广阳郡合不合殿下心意?”
姬十三又被噎了一下,这是合不合心意的事么?他转而问道:“大概何时?”
姜云逸斟酌到:“灭燕之后立刻迁过去。”
姬十三这才恍然,原来主要是为了加强对北燕的控制,这倒是具备了迁都的必要性。
“明相打算何时恭请父皇凯旋?”
“这得看北燕何时服软。”
姬十三随口聊着一个很重要又人尽皆知的话题,一边从左袖摸出一张条子,递过去,道:
“这三位士子颇有才学,也考中了进士,有劳明相提携一二。”
姜云逸接过条子后立刻揣进袖里,微微一揖:“殿下放心,臣一定给他们锻炼的机会。”
姬十三唇角抽了抽,但也不好多说什么。
本届科举最出类拔萃的三个人都被放去极有难度的地方锤炼了,李灵甫南下广陵和江东对抗,陈明煜北上边塞喝西北风,虞世学成天在石炭堆里打滚、与贫寒之子为伍。
“颜府那边,我去做个媒人如何?”
姜云逸笑道:“殿下,夫子那里,肯定要夫子去才登对。”
姬十三讨了个没趣,只能无奈地告辞离去。
皇权都是赐婚,哪有亲自去提亲的?姜某人不接这种不合礼制的礼遇。
说起来,是该娶个媳妇了,不然总是一个人睡还是挺不得劲的。
老婆和岳父的文青病也该给治疗一下了,不然等太岳没了,也是个麻烦。
内阁。
散会后,四位老人还好,五位新人却是身心俱疲,恍如经历了一番精神洗礼,感觉整个人都不同了。
“都杵着干啥?赶紧跟我回相府,人家账房先生还等着面试呢。赶紧把人定下来,明天就得开工了。”
张自在一声吼,五位新人面面相觑,这家伙分明是想通过霸凌他们五位新人以称霸老相府。
“要是磨叽到年后再开工,你们肯定坐不稳这么紧要位置的,我这可是为你们好,不要好心当成驴肝肺!
走,回去前辈我帮你们参详参详,没说透的地方提点提点你们。”
卫无缺低声勉励堂弟卫无惊道:“公事公办,有理可纳,无理不睬。去吧,你那摊子的确最紧迫。”
荆无病在等明相,庞先知和胡凡自知惹不起这玩意,眼不见为净地走了。卫无缺提点完堂弟后也走了。
五位新人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张某人驱赶着回了老相府。
“明相曾言,凡是往纸上印东西的,都归报纸署管。所以,邮政业务几乎都和带字的纸有关,没毛病吧?央行的债券汇票也没毛病吧?建总的规划设计图也没毛病吧?”
少顷,两辆马车停在相府门口,张自在一马当先跳下车,引着几位新人,一边往相府大门里走,一边喋喋不休。
众人愕然不已,这家伙满嘴歪理,可是又不太好反驳,不是不能驳,而是不好马上撕破脸,毕竟这货的德性刚才有目共睹。
“小张,你过来一下。”
刚进公廨,迎面撞上一位老者,声音非常洪亮,一看就底气十足,张自在微微一僵,还是悻悻迎了上去。
“那本《庄子真解》,老夫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么?翰林院的事难道不是你报纸署的事?你是不是也觉得老夫好欺负?”
张夫子一边撸袖子,一边走过来,铁钳一般的大手老鹰抓小鸡一般掐着张自在脖子,就质问起来。
“夫子息怒啊,都怪那姜云逸压得担子太重,这科举丛书年前就得定稿,不然三月根本铺不下去。这不,刚才又抽走我十几个骨干南下广陵办报打嘴仗,就更捉襟见肘了。”
张自在一边挣扎一边狡辩,张夫子却是不肯撒手,冷笑道:
“少来,休要学那竖子诳人,老夫亲自去你报纸署各处看过了,你那个没营养的连环画就占了三四成印力。”
“哎哟,疼疼疼,君子动口不动手呐!”
“哼,君子那是儒门的穷讲究,我道家讲求的是返璞归真,随性而为。老夫不爽利,拿捏你这小崽子有什么问题么?”
张夫子被姜某人气了一整年,如今连这小子都敢把他的话当耳旁风,肯定不能忍,也无需忍,就倚老卖老怎地吧?
张自在有苦说不出,颜夫子几位涵养好的还没什么,脾气不大好的张夫子一言不合就动手,名家公孙夫子稍不如意就骂人,极难伺候。
几位新人见状神色古怪,赶紧匆匆散去。
小张同志称霸老相府的图谋,被张夫子一只手就捏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