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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0章 不敢不满
    天色擦黑,姜云逸走出内阁,刚准备登车还家,却被人拦住了。

    “那啥,俺爹叫你上俺家吃饭。”

    张自在腆着脸来耍宝,还不待姜云逸拒绝,又道:“俺爹说,你要不来,他就抬着宴席去齐国公府。”

    姜云逸却不为所动,反而意味深长地问道:“如果在你家出了事,侯爷担得起么?”

    张自在闻言面色微变。

    没有姜云逸,姬十三也立不住,皇帝的功业和托孤计划就全部崩盘,也就不会在意什么后果,要灭的可不只是博望侯一家。

    张自在却不肯罢休,死皮赖脸地磨道:“要不,叫俺爹上你家去?”

    总要有个说法,才好回去交代,不然亲爹又要骂他不孝。

    被爹妈骂不孝,可没地方说理去,只能生受着。

    姜云逸却冷着脸道:“烦请转告侯爷,只要陛下同意,本相绝不反对!”

    相爷不可能为了别人的相位去做皇帝的工作。

    姜云逸丢下一句,刚准备登车离去,张自在却扯着他的袍袖不撒手,道:

    “那啥,报纸署的钱都被你刮干净了,这不,准备抓紧主推一本新连环画,万事俱备,只缺画龙点睛之笔。

    你做几首诗词来撑场面?”

    姜云逸果断摇头拒绝,张自在仍不依不饶地道:“不要立意高远的,只要看起来很厉害,实则无病呻吟的那种就行。”

    姜云逸先前把报纸署的钱都分了,还叫报纸署养着邮政,又是为了公事,只能无奈地道:“回头给你。”

    张自在终于松了手,目送五百禁卫护送的阵仗,砸吧砸吧嘴:“他娘的,啥时候咱能有这排场?”

    张自在回家转告了姜云逸的说辞,但侯爷出奇地没有暴怒,反倒很平静,只是叹了口气,便叫他回了。

    姜云逸回到齐国公府,亲爹姜东初不知道上哪儿野去了,只好叫下人转告,明日去找赵夫子商议提亲之事。

    不然还能叫夫子主动去找他姜东初么?

    家主终于要成亲了,国公府上下一片欢腾。

    ……

    入夜,城南颜府。

    颜行之居住的正屋里济济一堂,除了长期居于宫中担任史官的长子颜真言以及嫁出洛都的闺女,都来了。

    “爹,到底啥事儿?这么大阵仗?”

    次子颜真清有些好奇地催促了一句。

    颜行之神色平静地道:“过几日便要来提亲了,最迟年后便要完婚。”

    “谁呀?”

    颜真清刚下意识问了一句,就自觉打住,旋即双眸瞪得圆滚滚。

    颜如玉唰得俏脸红透,转身就走,却被二姐颜如凤掐着脖子的拎了回来。

    “这,这,这算什么?咱家还没同意呢,他就直接安排提亲了?连自己上门说一声都不肯么?这架子也太大了吧?”

    听到颜真清抱怨,几位妇人皆是有些不悦,包括颜如玉生母王氏也觉得有些欺负人了。

    颜行之无奈地解释道:“那小子身负陛下委托之重任,走到哪儿都有大批禁卫跟着,还得搜查,行动确有不便之处。”

    其实他想说的是身负社稷之重,只是这样措辞犯忌讳。

    不太关注时政的妇人们这才恍然,颜真清也没再发牢骚。

    颜行之看向缩在人后的颜如玉,问道:“如玉,阿祖只问你一句,你果真不愿,阿祖一定替你回了他,绝无可能叫他强抢民女。”

    颜如玉又羞又臊,却不吭声。

    颜如凤掐着妹妹脖子,将其低垂的蜷首强行掰起,咧嘴一笑:“自是千肯万肯的。”

    大事定下,妇人们嘻嘻哈哈抓着颜如玉去耳提面命一番,尺度之大,叫颜如玉羞愤欲绝。

    妇人们散去,男人们各自的事业不同,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况且颜行之一贯睡得早。

    “曾祖,我们颜家是什么阶级?”

    七岁的重孙颜文正已经勉强能自己读报了,肯定是看了今日大周日报头版头条的《论阶级》,是以发出此问。

    次子颜真清、重孙颜如松、女婿孙山,似乎也极为关注这个话题。今日大周日报的《论阶级》在洛都引起了广泛反响,风头之劲甚至盖过了右龙武卫大军南下。

    对于《论阶级》,包括朝官在内的读书人那是众说纷纭,奉为圭臬的大有人在,批评的也不少。

    三人都非常想听听颜行之的看法,这是一个政治与学术高度结合的敏感话题,夫子们的表态其实是非常重要的。

    颜行之欣慰地看着重孙,笑道:

    “我颜家乃书香门第、史官世家,不过人各有志,你想是什么阶级就做什么阶级,只要黜恶向善即可。”

    颜文正大声道:“我要和姑父一样的阶级!”

    孙山悻悻地摸摸比肩,和咱一样么?

    颜真清忍不住斥道:“好的不学,非要学那缺德的竖子作甚?”

    颜文正诧异地反问道:“二祖父,姑父到底何事恶了您?”

    颜真清冷哼一声,却不解释。

    颜文正却不肯放过他,追问道:“可是施政不当,公德不彰?”

    颜真清还是不吭声,颜文正又道:“可是举止不检,私德有亏?”

    颜如松赶紧上去拍了儿子一眼,斥道:“岂可如此咄咄逼人?”

    颜文正却挣开父亲束缚,正色道:“爹,理不辨不明,姑姑马上要过门了,以后就是一家人。心中芥蒂,自是要尽速解开。”

    颜如松也哑口无言,颜行之却意有所指地道:“无病呻吟罢了。”

    被亲爹如此损,颜真清脸上挂不住,行礼后转身走了。

    “曾祖,小正还是不明,果真有史以来便有了阶级之分,那三代之治还有什么值得缅怀的呢?没有阶级之分的大同世界才是更值得追求的不是么?”

    听到这个问题,颜行之感觉脑门儿直突突,儒家一直在颂扬三代之治,结果今日那小子直接把祖坟给刨了,所幸天下大同这个祖坟倒是冒青烟了。

    “大同世界虚无缥缈,三代之治确有其事。眼睛要看得远,脚下也得踩踏实喽。”

    听到曾祖解释,颜文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姑父说,应聚焦阶级分化程度,而不应纠结阶级分化本身,就是脚踏实地之考量?”

    颜行之无奈地点点头,若是那竖子当面,说不得便要吹胡子瞪眼分个高下,可跟重孙不能强词夺理,是什么就说什么。

    “曾祖,这世上的许多阶级,到底哪个阶级才是中流砥柱?”

    颜行之罕见地露出了深思之色,显然这个问题不可轻答。

    “不论出身何种阶级,能秉承天下为公信念之超阶级者,是为中流砥柱!”

    听到曾祖字斟句酌的解答,颜文正双眸炯炯发亮,向往之色溢于言表道:

    “与其说是姑父背叛了世家,不如说是姑父超越了世家,小正以后也要做姑父那样的人!”

    颜行之却砸吧砸吧嘴:“最好别学那小子。”

    颜文正诧异地道:“曾祖也对姑父不满?”

    颜行之赶紧摇头摆手:“没有,没有。”

    颜如松赶紧拉着儿子走人,省得大家都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