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希匹,不就号称一万人么?去咱家库房搬一万万钱上城,杀死一个逆贼,赏一万钱!”
二爷不懂兵法,不懂防务,不懂激励士气,只会砸钱。
管家严大立刻转身,唤来得力手下,吩咐道:“二爷吩咐了,去库房运三千万钱来,再叫王氏也出一些。”
就在一旁的王长生唇角抽了抽,这奴才是在点我么?
无奈之下,却也只能唤来亲随去搞一千万钱来。
严东升却是怒了,对着管家指指点点道:“当着我的面就敢打折扣,这要背着我,还得了?!”
严大苦着脸道:“二爷莫恼,听说便是精兵折损三成也要溃了,三千万守城足够了,况且搬都搬出来了,就算用不了,咱还能好意思搬回去不成?”
严东升老脸微红,有些挂不住,沉声道:“开战前总得先发点吧?”
严大苦着脸道:“二爷说得有理,一会儿就发。”
严东升悻悻作罢,这不还有王氏出的一千万么?人家管家根本算无遗策。
这钱搬出来,肯定不能再收回去的。叛军来了要激励守城,官军来了要犒劳三军,就算最终没派上用场,也得散财笼络宛陵民心。
管家精打细算,省了七千万。
很快,两家陆续运钱过来,一车又一车,都是丹阳自己挖矿铸造的,比朝廷铸得成色还要好。
“去,只要是站在城头上的,一人先发一千钱!”
严东升吩咐一句,管家严大立刻应下,一转腚就对手下吩咐道:“给他们分成四班轮值,一班一个时辰,站满一班来这里领二十钱一人。
各处城下架上大锅,煮上米,炖上肉,下城领钱、吃饭、睡觉,到点上城。”
严东升脑门青筋抖动,主要还不是气这管家总是矫令,而是脸上挂不住。
王长生呵呵一笑:“平日里还看不出来,今日方知,你们严氏这管家不一般呐?”
听到对方揶揄,严东升脸上更挂不住了,恼火地道:“平日不这样的,没想到今日竟然如此自作主张,肯定是我大哥安排来膈应我的!”
“二爷洞若观火,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给我闭嘴!”
拍马屁都要被训斥,管家愈发愁眉不展起来。
将近晌午,心累了好几天的严东升又迷糊了一会儿。
“二爷,刚有溃兵袭城。”
“什么?打过来了?钱够不够砸死他们的?不够再去搬,一定要顶住!”
严东升一个激灵,一跃从软椅上跳起,脑子还没清醒就发出灵魂之问。
匆匆出了城门楼子,站在城头眺望,严东升登时愣住了,指着城外的溃兵道:“就这?”
管家严大道:“哦,兵败如山倒,这些叛军昨夜刚被官军击溃了,跑到咱这,被城头一顿齐射又溃了。”
严东升狐疑地指着城外一百多头不明生物,问道:“那些驴骑兵是怎回事?”
管家严大道:“一颗人头赏五万钱,他们就骑着自家毛驴追去了,四条腿的总归比两条腿跑得快。”
严东升愈发凌乱了,狐疑地道:“对了,你刚才说咱怎么击溃叛军的?齐射?咱不是只是朴刀竹矛么?”
严大眨巴着眼睛道:“刚从叛军手中缴获了五百把弩机。”
严东升感觉快疯了,一字一顿地道:“那没有弩机的时候,请问是怎地先击溃叛军的呢?”
“一轮齐射他们就溃了,然后下去就缴获了五百把崭新的弩机,九成九新。”
严东升死死瞪着这个见鬼的管家,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严大眨巴着老眼道:“二爷,这弩机除了从叛军手里缴获,还能从哪儿来呢?”
严东升终于回过味来,指指点点道:“回头再跟你算账!”
严东升回到城门楼子里,躺在软椅上发呆。
特么的,大哥肯定有事瞒了他。严大那个老东西要是没人撑腰,狗都不信。
“严大!严大!”
“二爷,您累了就歇着,外面应该无事了。”
“少废话,我且问你,昨晚北边那一仗什么情况?”
严东升生着闷气,忽然想起来这个其实才是最关键的问题,立刻喊来管家询问。
严大道:“庐江刚才传来的信报,昨夜官军五百死士连夜渡江,过来多少不知道,反正直接将春谷城的五千叛军击溃了。”
“噫!~”
严东升一声惊呼,差点晕过去,旋即有些失魂落魄地道:“那咱怎么办呐?”
严大不假思索地道:“出钱出粮。”
“然后呢?”
“然后等着看家主能不能活着回来。”
严东升默然不语。
“朝廷有决心有信心有能力独立平定江东叛乱,不需要求助任何人...”
“只要过来三千人,横扫整个江东不在话下...”
每一句都很狂傲,但每一句都是真的。
“二爷,这只是朝廷先头部队的先头部队,后面还有三万大军已经进入九江地界了。”
严东升一脸无法接受的复杂表情,道:“我江东果真如此不堪一击?”
“二爷,我江东优势在水上,可吴郡连水师都没准备好就敢反,指定是被驴踢过。
再者眼下隆冬时节,江水比汛期平缓许多,江东山林蚊虫瘴气也都偃旗息鼓,正是北人南下最佳时节。
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不溃才没有道理。”
听到管家的分说,严东升深以为然地颔首,不是江东太弱,而是朝廷动作太快,时机太好,三千铁骑到了九江才被江东方面知晓。
“二爷,非是我南人不若北人善战,而是我江东承平数百年之久,海上之事或知一二,但陆战早就断了传承,而北人却是常年争战不休的。”
严东升不住地深以为然地点头,好半晌才回过味来,忽地问道:“你怎地知道这许多?”
严大却难得肃然地道:“都是老太爷教得好。昔年老太爷一门心思下海,跑去吴郡挨家挨户拜码头,割让了诸多利益,终于得了吴郡允准。
老太爷这才敢招募水手,购置商船,置办货物。初次时只派了三艘船,顺利到了爪哇,把货卖给了红毛夷,虽只二倍的利,却也算是打通了商路。
与红毛夷谈妥后,老太爷便整备了整整十二艘船和货,结果一去不复返。只我一人抱着一颗浮标漂到了安南,辗转一年多才得以回返丹阳。
老太爷操劳一生,只为开辟海路,却被吴郡的人坑得血本无归,气得吐血三升,一病不起。”
提起这段往事,严东升也恨得咬牙切齿,正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有了严氏嫡传遗训:吴郡的话,一个字都不要信!
若一开始不许也就算了,拿了好处,面上许了,背地里还是捅刀子。
“二爷,你想不想报仇?”
严大忽然神色狰狞地道出这一句,严东升神色阴晴不定了一下,还是摇头道:“这兵荒马乱的,咱家能自保就不错了。”
“二爷,你想不想救回家主?”
严东升被噎了一下,道:“你有办法?”
严大道神色灰暗难明地道:“救家主不用太多人,五百足够了。”
严东升登时气结:“你们到底还瞒了我多少事?!”
“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二爷既然不反对,我这便赶紧去,希望家主平安无事。”
严东升怒喝道:“什么叫我不反对?难道我还能盼着他死在外头么?”
“二爷,不要在意这些细枝末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