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阁。
姜云逸公廨里。
卫无缺正站在门口徘徊,一脸的心事重重。
明相忽然要看鸿胪寺官员简历,分明是要动鸿胪寺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只这会儿功夫,他这个文选司郎中就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旁的都还好说,无非就是请托人情,希望他能稍稍润色一下。
关键压力还是来自内阁本身,毕竟内阁也不知明相一位相国。
“无缺啊,何故如此心神不宁?难不成是卫公又给了你什么压力?”
听到动静,卫无缺赶紧回身行礼,却并未立刻解释。
卫无缺亦步亦趋跟着姜云逸进入公廨,随手关门后,才再次行礼沉声道:
“明相,宋相、赵相方才也派人来要鸿胪寺官员简历。”
他这个文选司权郎中,可受不住三位相国的夹板气。
姜云逸神色从容地笑道:“你就是想太多。操那些闲心作甚?只管办好你的事便是。”
卫无缺微微愕然,再次行礼后离去。
仔细寻思一下,顿时豁然开朗,他总是焦虑于三位相国同时对他施压,叫他无法应付。
但明相行事怎会如此笨拙?
肯定是要先看过鸿胪寺官员档案后,才能去与宋赵二相谈判。
卫无缺回去,动员文选司上下,集中精力整理出鸿胪寺官员简历,一式七份。
内阁五位相国人手一份,甚至还给通过尚书台给皇帝也送了一份去,还有一份文选司留底。
之所以如此大张旗鼓,主要就是尽快撇清关系,相国们催得急,文选司已经尽速报上去了,你们来找文选司已经没有任何用处。
这一手快刀斩乱麻,勉强能金蝉脱壳了。
这一日,鸿胪寺上下人心惶惶。
去岁裁汰冗员时,明相还只是毫无权威的丞相府长史,下手都那般狠辣。
如今可是正经相国了。
尤其是鸿胪寺没有主官庇护,上上膝下竟有种大难临头各自飞的态势。
入夜,齐国公府。
“小懒猪,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刚吃完饭,姜云逸就邀请夫人去花园散步。
“不去!”
颜如玉硬邦邦拒绝,就往卧房去看书。
那个家伙,精虫上脑根本不分场合,毫无廉耻之心。
“你已有孕在身,我又不能怎样,单纯为你好。”
颜如玉一寻思,好像是这么回事,当即胆子就大了起来。
小两口并肩在小花园散步。
“你今日忽然要动鸿胪寺,许多人都急眼了,连妇联都有人去请托,不胜其扰。”
颜如玉先抱怨了一句,她的一切都受到夫君的深刻影响,这种感觉很复杂。
姜云逸解释道:“娘子不用在意,随着大周加快步伐走向世界,鸿胪寺的地位将日益重要,整顿一下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过这还是其次的,中枢权力再平衡才是关键。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
姬无殇在时,自是有皇权全力加持,无人敢造次。
姬无殇死后,皇权迅速弱化,提供不了过去那般强有力支持。何况新君登基第一件事就是要树立君威。
李镇元提供的是军事上的保证,对政治上的斗争却不太能帮得上大忙。
颜如玉本就聪慧,闻言当即更感兴趣了,问道:“你打算如何应付?”
姜云逸解释道:“在复杂的事物的发展过程中,有许多的矛盾存在,其中必有一种是主要的矛盾,由于它的存在和发展规定或影响着其他矛盾的存在和发展。
这一场牵扯的是君权与相权、相权之间、相权与卿权至少三重矛盾,其中最根本的是相权之间的矛盾。
因为当前相权总体上是最强势的,皇位稳固、强化中央集权、央地关系再平衡、朝廷总体施政,都是依托相权开展的。
只要把相权的内部关系理顺了,其他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颜如玉蹙眉道:“你在外面可别这样讲,不然陛下肯定不乐意。”
姜云逸淡然道:“乐不乐意这都是事实,权力是自己抓来的,不是靠别人送的。皇帝要伸张君权,当然要凭自己的本事。”
颜如玉不无担忧地道:“陛下明显是对你不满了,所以昨日才摔打你。”
姜云逸会心一笑:“娘子放心,为夫不会走到身死族灭那步田地的。何况姜氏也不止我姜云逸一人功业加持,先祖遗泽还是有不少的。”
看着他得意的样子,颜如玉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姜氏三兴大周,已经是天下共识,只要不造反,稳如泰山。
颜如玉跳过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道:
“这些时日,许多大商家的妇人跑去妇联,说是要给妇联捐献。
我寻思着,这无事献殷勤,肯定是有所求,就没敢应。”
姜云逸会心一笑:“他们不敢来找我,所以迂回到你那里去了,都是人之常情,不理会便是。”
颜如玉蹙眉道:“和前阵子不一样,似乎非常急切,还有几位世家夫人一个劲儿给他们说好话,不是单纯的烧香拜庙那么简单。”姜云逸点点头:“应该是银行的事了,中央银行新入库了那么多钱,最近摊子铺得很快,钱庄肯定着急了。”
颜如玉有些好奇地问道:“我听闻这钱庄汇兑业务只在一些商业繁盛之地尚可,总体盘子并不大。难道央行要学他们放印子钱,只利息良心些?”
姜云逸会心一笑:“娘子,工业化大发展,加上运河开通,商业会迅速繁盛,异地存汇需求必定会迎来大爆发,而且是持续爆发。
汇兑业务绝对不是小业务,是天下财富流通的基本盘。以前钱庄做的只是商家,中央银行要做的是天下所有人的财富管理与流通。
至于贷款利率肯定是要打下来的,要打到与运河债券一般低。”
“果真如此,央行如何盈利?”
姜云逸抬手刮了一下她鼻子,道:“姑且保密,待央行开业,你就知道了。”
颜如玉左手掐住对方腰间的软肉,质问道:“我又不是长舌妇,连我也不告诉?在你眼里,到底是国事重要还是我重要?!”
姜云逸笑着抓住对方的双腕,凑近了几分,道:
“当然是娘子重要,所以才不能叫那些糟心的国事扰了娘子清静。”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颜如玉耳根瘙痒,浑身微微有些发软,情知这个家伙又精虫上脑了,却也生不出反抗心思,只有气无力地道:
“人家可能怀了呢。”
“娘子,昨日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得怎样了?”
颜如玉微微一愕,旋即柳眉倒竖:“姜云逸,你个禽兽,再敢提那种恶心的事,老娘与你和离!”
姜云逸幽幽地叹了口气:“看来,只能纳妾了。”
“你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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