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
浓重血腥味……
刺耳的呐喊和尖叫声……
他闭上眼睛时就知道,罪孽深重的他,唯一的路便是通往地狱,万劫不复之地。
回望这一生时,他会后悔吗?
或许会,又或许……不会。
因为在很多人看来,他是可以选择走向良善的。
甚至在生命的尽头,都有警察在暗自惋惜,说——
‘可惜了,他是个天才呢,如果用到正道上,不知道能有多大成就!’
‘就是,这么聪明的脑子干什么不好?偏偏不用在正道上。’
‘犯罪分子有几个是傻的?越是像他这种,脑子越是灵活。’
‘你说他这种人是为了图什么?钱?名利?’
‘就是天生坏种吧。’
‘……’
是啊,天生坏种。
很多人都是这么看他的。
不过是因为小时候那次被污蔑的罪名,他便从此成了他人眼中的坏孩子。
所以,什么有选择?
对他来说从来没有选择,可以走的,也不过是那一条路而已。
只是……
当他真的迈向生命尽头时,耳边总会不经意响起一个温柔的声音。
像是他尚在襁褓、妈妈还没有去世时,听到来自妈妈的温言细语。
那是他在世上唯一得到的爱。
从此以后,再无人像妈妈那样爱他。
……
呵,他果然是死了。
居然听到那个魂牵梦萦的声音,在对他说话。
说出的句子还是如此的清晰——
“睡吧,睡吧,妈妈在这里……”
妈妈。
他无声地呢喃着。
眼角悄然滚落泪水。
忽然觉得,死亡没什么可怕,至少妈妈会来接他。
早知道他就……
“怎么哭了?是不是做噩梦了一一?”
温柔如月光般的声音,落在他的耳廓,痒痒的。
他有些迷惑地睁开眼睛,看到与照片里如出一辙的美丽脸庞。
“妈……妈?”
他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沙哑而稚嫩。
……等等,稚嫩?
他一下子坐了起来。
柔软的被子从身上滑落,略带重量的触感,让他漂泊半生的灵魂感受到了一种温暖和归属感。
不,不对!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为什么会……
“一一?”
妈妈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他机械地转过脖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那再熟悉不过的眉眼!
他到死时都带着妈妈的照片,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认错!
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妈妈南枝没错!
可是……
他的妈妈南枝不是早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吗?
为什么会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手掌的柔软、温度,都是如此真实?
死后的世界就是如此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
眼前的人,表情却逐渐变了——
从茫然,到不安,到恐惧,再到愤怒……
“你、是、谁!”
他听到她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的质问!
他是谁?
他当然是……
“我是……南意。”
他是自母亲去世后、人生急转直下,最后成为别人眼中罪孽深重、杀人如麻的大反派的……南意。
-
南枝进了房间后,重新掀开被子,躺了回去。
南意像是感觉到了她归来的温度,蛄蛹了两下,直至滚到她身边,小脸儿紧紧贴着她的手臂,才重新安然沉睡。
见到他这可爱的小模样,南枝嘴角微微翘起。
连心头沉沉的阴霾都挥散不少。
嗯,会解决的。
她相信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
南枝这样安慰自己,又在南意传递来的安心温度中,逐渐生出困意。
正当她将睡未睡之际,睡梦中的南意突然发出了哼哼唧唧的声音。
南枝一下子惊醒,以为南意是被魇着了,想要拍拍两下,安慰他。
结果,南意非但没有被安慰,小眉毛反而越皱越紧。
南枝有些焦急地叫醒南意。
她晃了好几下,好不容易才看到南意睁开眼睛。
只是南意看着醒了,却仿佛仍在梦中,恍恍惚惚的样子。
还很陌生地喊了她一声“妈妈”。
南枝松了口气。
还认得她就好,说明这还是她的一一。
这样茫然大概是还没睡醒吧。
南枝弯了弯嘴唇,想要把南意抱进怀里哄哄。
然而,她却发现南意的表情越来越奇怪,甚至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流露出全然不同于一一的戒备和成熟。
南枝有了不好的预感,嘴角跟着耷拉下来:
“一一?”
她的南意终于转过头来,恍恍惚惚地看着自己。
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藏着很多东西。
是一个五岁孩子绝无可能拥有的沧桑。
彻骨的凉意从指尖攀援而上。
那一刹那,南枝几乎以为她是被冻住了。
可是,她的身体和意识好像撕裂开了。
身体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意识却还能冷静地质问出口:
“你是谁?”
对方的表情微微起了变化,有些慌乱。
南枝看在眼里,却觉得厌恶至极!
“你到底是谁!你不是我的孩子!你不是我的一一!”
那个顶着南意皮囊的陌生灵魂更慌了,像是无措的小孩子,竭力辩解:
“我是南意。”
南枝不相信。
尽管她知道,那个攻略者不管是穿到她还是常慕身上,都不曾获得原身的记忆。
可万一呢?
万一这个外来者和她们的情况不一样,他能够读到南意的记忆,知道这具身体的名字和过往记忆,甚至悄悄伪装成南意和她们相处……
南枝光是想想就要吐了!
她憎恶地攥住南意瘦小的肩膀,用力晃动着:
“不,你才不是我的一一……你到底是谁!赶紧滚出一一的身体!快点!”
南意顿时流露出吃痛的表情。
南枝这才想起,就算灵魂换了,身体还是一一的。
如果一一还能醒来呢?
她决不能让这具身体受伤!
于是她赶紧松开手,又去检查南意的肩膀有没有受伤。
南意看着她紧张的动作,小声地喊:
“妈妈。”
“不要这样叫我!”
南枝竭尽全力,才控制这一声不是歇斯底里地吼出来!
她忍着哽咽,恶狠狠地看着对方:
“你不要假装了!我知道,你只是个窃取我孩子身体的外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