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猛地想起那副与其他风景画全然不同的肖像画,她需要确认。
“我请求阿福管家去托克居住的阁楼里找一幅画。”
“我的小姐,请告诉鄙人具体是什么画。”阿福一颗紧张的心还没落回肚子里,转瞬间又悬了起来。
冉冉却神秘道:“相信我,到了那里您自然会知道是什么画,您会准确无误地选择它。”
阿福愣怔,阿尔芒淡淡看向他,“还不快去。”
薄薄的黑色翅膀瞬间展开,阿福的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城堡某处阁楼。
阿福站在小小的空间里,环视着大小各异色彩鲜艳的画,一双红色的眼睛带了些伤感,“可怜的托克。”
“连我都不知道你会画画,城堡里应该没人会知道,你该多孤独……”
至于冉冉所说的那幅画,阿福一开始真的没分辨出来。
“既然伊丽莎白小姐那样说,想必她让我找的画很特殊,至少区别于眼前这些的风格。”
阿福不敢耽误,立刻在阁楼里掀开画布,一块又一块,直到阿福注意到有块画布隐秘地藏在角落里。
他心里有种预感,应该就是它了…
当他小心翼翼拿出那幅画,掀开画布时,他的红色眼瞳猛然缩小了。
“…这!这分明就是……”
圆桌房间内,一道黑影闪过,低着头的阿福将那幅画抱在怀中,用厚厚的画布盖着。
冉冉看见阿福的神情,心里已经确定了大半,此时她不动声色将视线投向圆桌上的某个人。
“伊丽莎白小姐,您的画鄙人带来了。”
冉冉挑眉,“多谢阿福管家,我有个问题忍不住问您…”
“阁楼的画那么多,您是怎么确定这就是我要的那幅呢?”
阿福惊愕地抬起头,“不正是伊丽莎白小姐您说鄙人可以自行分辨么?”
冉冉一脸淡定,“我就是这个意思,您分辨的依据是什么,或者更直接一点…”
“您直接告诉我那画上画着什么。”
阿福怔住,嘴唇翕动,却说不出话来。
阿尔芒见状微微蹙眉,“一幅画而已,这般难以启齿吗?”
阿福颇为无助地望向阿尔芒,他将怀中的画悄悄掀开一角,以便阿尔芒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一个人,一个女人。
阿尔芒轻轻一眼,已经大概知道了画的全部,他的视线投向圆桌,一一扫过每个人。
其中一个人的神情格外显眼,紧张又惶恐。
“一幅肖像画。”阿尔芒言简意赅,“画上之人正是爱丽丝小姐。”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人面色一变,房间里响起窃窃私语,主要集中在左侧冉冉他们的阵营。
黑茶眼神冷静,“爱丽丝和托克是什么关系?”
神音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什么关系也没有!”
“什么关系也没有托克为什么会拥有你的肖像画,爱丽丝小姐能对此做出合理解释吗?”
神音眼神飘忽,抬高声音高傲道:“一个卑微的男仆心悦于我,就这样,还需要别的解释吗?”
高部长皱着眉头,“你的意思是托克出于爱慕,自发为你画了这幅画?完全不关你的事?”
“当然。”神音不屑地哼笑一声,开始把玩自己美丽的指甲,“本小姐身份高贵、容颜美丽,追求我的人不计其数。”
“别人的爱慕与我何关,我不想管也管不过来。”
爱丽丝看向克里斯汀,“亲爱的姐姐,这点你最明白,我所言非虚。”
克里斯汀似乎因为自己的妹妹与一个身份低微的男仆扯上关系极为愤怒,“爱丽丝从小就不乏追求者,她怎么会为了一个修剪花草的杂役动心!”
“光是做出这样的猜测就够失礼了,你们两个竟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真是该死!”
克里斯汀看着黑茶和高部长的眼睛似乎能喷火。
阿尔芒看向梅尔里斯,以为他至少会为维护自己的妻子几句,却没想到他脸上只挂着事不关己的笑容。
“爱丽丝小姐与克里斯汀夫人所说很有道理,并不能凭借一幅画就断言爱丽丝与托克有关系,更何况…”
阿尔芒冷灰色的眼睛看起来实在冰冷无情,“我很难相信这样一幅优秀的作品是出自一位男仆之手。”
冉冉惊讶地看着阿尔芒,“那伯爵以为呢?”
阿尔芒眉眼淡淡,只有看着冉冉的眼睛里有一点暖意,“有很多可能。”
然而他下一句话直接将他眸中仅剩的温暖消灭殆尽。
“他从别的地方偷的也未尝不可能。”
冉冉仿佛第一次认识阿尔芒一般,“您怎么会平白无故对别人、更别说是一位逝者做出这样无礼的推测。”
阿尔芒微微蹙眉,似乎觉得冉冉这话十分刺耳。
“伊丽莎白,你并不了解,绘画从来只是贵族的必修课,有多少人名师传授、研习多年画出来的作品,却仍旧比不过这幅画。”
冉冉也皱起眉头看着阿尔芒,“说明托克是个有天赋的人,远比那些接收绘画必修课的贵族有天赋。”
阿尔芒垂下眼帘,揉了揉眉心,“我不否认确实存在这种可能,但这种可能性极小。”
“如果这画真的出自托克之手,那他又怎么会到现在还只是一个男仆,他早该大放光彩被那些大师收作学生了。”
这话让圆桌上除却克里斯汀的人都皱起眉头。
“亲爱的伯爵,您或许搞错了因果。”冉冉垂下眼帘,不再看阿尔芒,她觉得眼前这个人忽然变得很是陌生。
“托克至今没能大放异彩,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男仆。”
“如果他是王公贵族,那他的画作早已被挂进国王的寝殿,挂在最尊贵的地方供人瞻仰。”
“像托克这样蒙尘的珍珠是没办法自己伸手拭去灰烬的,他只能埋在地下等待别人发现。”
“即使他是珍珠,但他远远比不过被放在展览台上的那些石头惹人注意,伯爵您难道不知道我们处在这样的环境中么?”
冉冉说完,整个房间寂静无声。
阿尔芒更是好久好久都没说话。
所有人的心都悬起来,钟宁更是已经开始为冉冉担忧,在古堡,惹怒了阿尔芒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就连阿福都冷汗涔涔,伊丽莎白小姐怎能…怎能如此直白……
腐朽的制度之所以能延续,靠的就是那群能从腐朽中汲取养料的人,而阿尔芒伯爵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久远的岁月之前,他为了王国的荣誉而战,当时间流逝、荣耀腐朽,他也将为了这份腐朽举起长剑。
他是传统与古老的守护者。
“原来伊丽莎白你是这样想的。”
众人只听得阿尔芒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