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辛格尔公国的莱纳斯伯爵最被人津津乐道的,是她依托河流搭建起来的生意。
塞莱斯镇是属于她的,温妮港也是属于她的,这条名为德恩河的蜿蜒长河上有十三个码头坐落在诺辛格尔公国的领地内,其中有七个属于莱纳斯伯爵。
“上头早就下达了命令,如果遇上用金属管椅子当武器的小姐,一定要尽可能的提供便利,要什么给什么。”
黛西说这些话时眼中全是恨意,明显咬牙切齿。
“哼,尊贵的小姐不好好在王都唱歌跳舞,跑出来折腾所有人陪着玩。”
大家都是出卖劳动力的基层员工,没人愿意用命招待集团董事长的亲闺女下乡实习。
“黛西,别抱怨了,我们只是损失了一条船而已,货都没丢。”
船长冒雨来找妻子,在一阵口哨声中莽撞挤开旁边的壮小伙。
“这条船是康尼的,他的宝贝烟斗从不离身,这次却丢在了船长室里,他和他的伙计们应该都已经被喂鱼了。”
中年男人大方握住妻子的手,温柔说道。
“至少我们还活着。”
黛西接受了丈夫的安抚,收起全身的戾气。
是啊,我们都还活着。
活着就还有希望。
这该死的世道。
唐眠想起之前看到的矿坑旁的景象,那个拿皮鞭的男人和刚才的黛西一样满身戾气。
应该也是个不得不陪着玩游戏的倒霉蛋。
那个男人身边怕是没有像船长这样乐观的人去开导他。
否则唐眠就不会听到皮鞭声了。
至于这两位小姑娘的目的。
看上去并不难猜。
大概类似于学生暑期摆摊体验生活,家长暗中派人呐喊助威。
家大业大人头多,浪费的起。
只是这决绝的手段……
唐眠垂下眼睛,掩饰心中的寒意。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大多不会去思考草菅人命的含义。
更何况,把别人的命不当回事的,又岂止是站在高处的人。
手段残忍恶劣的岂止是熊孩子。
法治社会下都屡禁不止的糟烂心肠。
这个没有法的世界又会泛滥成什么鬼样子。
投胎可是个重量级的技术活呢。
说起来,这莱纳斯伯爵的心是不是太大了些。
她曾经去过的切尔顿小镇,只敢将少女圈禁在镇中,根本不让出远门,里面的居民接受着近乎洗脑式的严格管理。
再看这船长夫妻和水手们,别说簇拥了,恨不得把对方当作瘟神躲避。
难不成集团规模太大导致管理混乱?
要知道这河里的水匪和山间的强盗一样,永远不缺存在感。
唐眠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
“伯爵为何这么放心,不怕她们遇到水匪之类的危险吗?”
船长和腰间配着短刀的妻子黛西闻言一愣,爆笑出声。
“哈哈,你也是谁家跑出来的小姐吧,居然会问这样的问题。”
“你竟然担心有水匪,哈哈。”
“这一带的码头是伯爵的,船是伯爵的,你猜这水匪是谁家的。”
黑白通吃,雁过拔毛。
唐眠惊觉天真的是自己,也跟着傻笑起来。
是了,伯爵掌管着河段,怎么可能会忽视不稳定的因素。
最直接的解决办法就是,她本人就是全盘的掌控者。
但凡想要经过这段河的,生死都由伯爵说了算。
何愁女儿不能玩得尽兴。
唐眠模糊想起曾经看过的杂书。
说朝廷派官员去地方剿灭水匪,却发现屡禁不止的匪徒全是河边讨生活的百姓。
杀不绝,剿不灭
眼前这些以运货为生,笑得爽朗的船员们,不知是否也兼职着这样的营生。
唐眠不再问,也不敢问。
另一个冒险者倒是问了出来。
“那两位小姐要那么大的空船做什么,这小船看起来也是才下水的新船啊?”
空气戛然静止。
黛西面色发冷,抿起嘴唇。
船长顿了顿,面不改色的随口说道。
“谁知道呢,兴许是觉得小船不够气派,配不上她们的身份。”
听起来倒是符合贵族喜欢讲排场的刻板印象。
是夜,倚靠在货箱旁值班的唐眠收到黛西的慰问品,一碗热汤。
船长带人重新整理货箱里的空间石,清理出的空货箱放在了甲板上。
空出来的一小块船舱给船员们用来休息。
“喝吧,白天下过雨,晚上变冷了。”
刀不离身的黛西笑容温和亲切。
“说起来,我们还要谢谢你把我们都救上了船。”
没有唐眠,他们一样能到船上来。
烟雾只是令人困倦,醒了游过来就好。
唐眠把接过碗,在船长副手越发阴寒的笑脸中递上三枚银币。
“到了下一个码头,我立刻下船。”
“你在说什么呢。”
黛西的笑容似笑非笑。
“就这?”
意识是太少了。
“我有瞬间转移的魔导具,只是质量不太好。”
唐眠将银币和魔导具的残片放在旁边的货箱上,吓唬面前的女水手。
“如果我在这里用了,船上的空间石可能都会碎掉。”
魔导具是两个小姑娘在古堡留下的,不知黛西是不是个识货的主。
片刻之后,唐眠的视线里出现了短刀,说明女水手认不出转移用的魔导具。
“黛西,你在做什么呢,夜深了,该回来休息了。”
船长的声音及时响起,强行修改剧情的走向。
“明天还有的忙呢。”
这般清晰的暗示,黛西冷哼一声,抓起三枚银币转身离开。
唐眠长舒一口气,依靠在船沿发呆。
恶意一直都有,所以她并没有在意。
当她注意到时,已经过于明显了。
至于那碗快要凉了的汤。
“你守夜时居然还有人送汤来,这么快就有了爱慕者?”
同样被安排守夜的冒险者凑了过来,顺手端起汤碗。
“正好我有些口渴,就帮你解决了吧。”
唐眠还没反应过来,汤已经被喝光了。
“不用谢。”
年轻的冒险者呲着牙,举着空碗满脸得意。
他和这个女人都是搭顺风船的人,凭什么这个女人不干活,自己不仅需要守夜,还要天天擦甲板。
听说她当着护卫,呵,这里都是那什么伯爵的地盘,需要哪门子的守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