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我的声音更先响起的、是那个男人脸上荡起的肉浪声。

    肥硕的白肉突然甩在一边，连带着他矮胖的身体一并飞出。

    那团琼白的雾气几乎须臾之间显形。

    接着是道颀长的身影，身上携裹着海量滢白的雾丝。

    他一步迈向前，扯住男人的衣领、生生把他提起来。

    五官清俊，只是眉眼间带了丝怒气。

    对他来说，这很罕见。

    “搞明白状况！”他嗓音低沉，但那股怒火几乎要溢出。

    男人一时间愣住，下一刻怒火中烧，挥舞着手脚，欲破口大骂。

    泽手中的白炁瞬间钳住男人的嘴。

    紧接着一拳重重砸下。

    和男人的嚣张气焰一并飞到九天之外的，是两颗门牙。

    “如果不是特级来，死得可就不止这点人了——”泽低吼道。

    刚刚跌倒的黑川小姐赶忙爬起来。

    身为辅助监督的她，需要时刻协调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关系。换句话说，她要防止咒术师酿下大错。

    “苏泽！那家伙身后是加——”黑川小姐意图提醒他。

    泽同时挥出了第二拳，那家伙的嘴瞬间被鲜血溢满，他不再谩骂了，只剩下吱吱嚷嚷的求饶声。

    “不管你认识咒术界的谁——”泽像拎鸡仔一样把他提起来。

    “都没资格在这儿猖狂。”

    那双蕴着星辰的眸子锐意四射。

    男人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肥硕的身子瘫软着下垂，右脚还在微微抽搐。

    我突然觉得……泽才是最肆意的。

    ——

    泽递给我了瓶喝的。

    是矿泉水，常温的。

    “你刚刚吐得那么狠，冷饮和碳酸饮料就算了吧。”

    他随意扫扫路牙，一屁股坐下。

    “……谢谢。”他还是这么细心。

    我勉强笑笑。

    “听说你这边出了点状况，我刚到总监部就赶紧过来——没受伤就好。”

    我没有回答他。

    “来之前，我听到总监部讨论、这次任务的考级要降为‘良’。同时要暂停给你分派任务，最近在高专好好休息吧——”

    “……你的全‘优’记录被打断咯。”泽用沉稳的语气说着这段话。

    十七个人。

    仅仅是从「优」等降为「良」吗？

    那些死去的人、那些侥幸活下的人、那个置之身外却草芥人命的混蛋——

    我不明白什么是对的。

    「普通人」、「弱者」。

    被泽打昏的男人，他也是需要保护的……「弱者」吗？

    “你瘦了些啊。”泽突然道，“悟也注意到了，他托我给你带了点吃的——”

    我这才发现他脚边堆着两盒点心，泽原来连高专都没来得及回吗？

    是喜久福啊。

    ——悟最喜欢这个了。

    “悟那家伙有时候反应慢、别怪他。”泽喝了口水。

    ——我怎么会怪挚友呢。

    “我和悟负责的任务也都有普通人死亡。”泽盯着眼前，轻声道。

    “不……我不只是在意这个——”

    “你应该想，如果你没有来，会有多少人死去——”泽有些粗暴的打断我。

    “我只是不懂——”

    “你还应该想，为什么你要把诅咒造成的灾害、强行压在自己肩上——”他再次打断我。

    我一时怔住，转头看向他。

    “……你的眼神，和我当时一样。”泽带着悲悯，轻声道。

    他想说和「星浆体」任务时一样。

    “那件事……你把那家伙重伤，不会有什么事吧？”那个男人，似乎是某家的白手套。

    我不敢再直视泽的眼睛了。

    “我还没成年，顶多进少管所。”

    他用认真的语气玩笑道。

    ——

    总监部。

    那些深红色的破木门后面，藏着连呼吸都快要别人帮忙的老家伙们。

    他们操纵着腐朽到骨子里的咒术界。

    “苏泽特级，对于夏油杰的处置，已经顺遂了你的心意，你还想怎么样？”

    那扇破门像是明治时期留下的。

    苏泽坐在专门为他准备的椅子上。周围层层环绕着那些木门，看不见脸的老橘子们藏在其后。

    “你们这些老家伙，为什么非得躲在这劳什子的木门后？”苏泽答非所问，“苏某如果想，别管是不是躲在天涯海角，照样能把你们揪出来——”

    一阵沉默。

    “杰最近有点上火，身为挚友，我照顾照顾他，让他稍作歇息——这不是理所应当吗？”他毫不在意挥手。

    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轻佻僭越。

    “能把他逼成这样，还不能证明你们的决策有多狗屎吗？”苏泽轻啧一声。

    “苏泽特级，我们一直都以为你是讲道理的……”御三家的某位长老开口。

    “能把我这个讲道理的逼成这样不讲道理，还不能证明你们的决策有多狗屎吗？”

    苏泽不依不饶。

    对方一时语塞。

    “……苏泽，你知不知道，你打伤的那位英田先生，和加茂家有深切合作？”厉声的诘问从他身后传出。

    「加茂」，御三家之一。也是目前御三家中最势颓的一家。

    “说得真好听。不过是帮你们赚钱罢了……还外带洗钱和走私。”

    苏泽不屑回怼。

    那位加茂家的族老一时间闭嘴。

    “御三家的、还有不少活了上百年的老家伙——”

    苏泽双手抱胸，仰头嘲讽道。

    “半截身子都要入土的人，好好养老就行了——”

    “诅咒，我会通通袚除的——”

    苏泽哐当站起身，椅子应声而倒。

    他头也不回走向外面。

    “下次有重要事再传唤我，最近咒灵很多，我可是很忙的……”

    他的背影消失在尽头。

    “……怎么样？”

    “不过是个勇莽的年轻人罢了。”

    “一点点好处就让他满足了。”

    “他明明抓住了英田的尾巴，却在这种无关紧要的时候抖露……”

    “「星浆体」那时，据乐言寺嘉伸描述，还以为他是个聪明人……咱们高看他了。”

    “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只逞匹夫之勇、毫无运筹——”

    “……这样的小辈，我等不知碾折了几许。”

    木门飘飘荡荡，声音渐低。

    苏泽迈出古旧老房，穿过被施了特殊结界术的鸟居，身后的院子荡漾了一下。

    他神情严肃，毫无刚刚半分轻佻，眉头紧锁，快步离去。

    ——悟，你可要快点解决「五条」的内部纠纷啊。

    ————

    求个五星好评～感觉十几万字都没提过了～（我也想做个九分梦啊……）

    怀玉即将进入关键，这两章所有的第一人称都是杰的视角哈，这样或许更有代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