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2月。
那场「涩谷事变」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了。
足以冲垮所有防线的咒灵潮汐最终不攻自破。
在某一个时间点,那些花费无数年才收拢的海量诅咒,倏然间变得无比迟缓、且咒力迅速外泄。
最终彻底消散。
事后,据九十九由基、苏泽和天元几个理论派分析,那个时间点,应该是羂索被抹除的瞬间。
——想想也是,能召唤出这样的咒灵潮,必然是有极大束缚和限制。
——
另外,涩谷相当部分区域都受到了严重破坏,遍地都是坑陷和倒塌的楼房,让这个东洋最最发达的核心区域受到了相当程度创伤。
当然,大出血的除了市政财务厅之外,就当属保险公司了——曾经吹上天价的「涩谷内环保险」,一夜之间拉垮了无数家金融保险公司。
甚至不少上市负责人都沦落到了卷款跑路的程度。
……不过那些试图溜之大吉的公司负责人们,都被苏主席撒出去的术师「缉拿归案」了。
——毕竟保险公司不赔,不就只能委员会来赔了吗?
一时间大有东厂鹰犬替朝廷出马捉拿之态。
而那个担任「厂公」一角的?
思前想后……似乎也只能是苏主席了。
……咳。
——
再之外,苏泽也即将迈过二十九岁大关。
等到年末时候,稍微大点的五条家主就要到而立之年了。
……硝子也是。她甚至比五条家主早一个月。
苏泽偶尔也会感叹,时间的屁股上似乎着了火,一溜烟儿就跑个没影。
不知道是因为某种古怪的心理作用,还是什么别的封建迷信,炎国出身的苏师傅,秉持着一定“要在三十岁之前办完XX”——
——不然就会有错过一个亿的遗憾感。
「嘉礼」。
或者换个通俗点的说法——「婚礼」。
炎人自周代起,便制定的「五礼」之一。
————
东京某家酒店。
现场装扮的很漂亮,用张灯结彩来形容也不为过。
但是并非现代西式婚礼的白纱气球,而是选择了大炎风格的灯笼彩灯,颜色鲜艳。连带地毯桌布都是大红色调。
布局装饰喜庆热闹,宾客们已经差不多到齐。桌上已然摆上了饭前小菜和干果饮料,似乎马上就要开始正式环节。
“话说,苏泽干嘛把日子选在大冬天?”日下部左手吊在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他吃个不停,自言自语般嘟囔。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路旁的梅花绛紫,轻盈柔美。
“日下部先生,您的手臂还没有痊愈吗?”三轮小姐好奇且关切道。
“啊啊,年纪大了总归会这这样的——不比你们年轻人咯——”日下部一手抓着把花生米,仰身靠在椅背感叹。
“欸……!”单纯的三轮小姐感觉自己是不是冒犯了。
“别听他瞎扯——”坐在旁边的禅院真希不屑撇嘴,“他就是想多混几个月带薪假罢了!”
禅院真希毫不留情揭穿自己班主任。
“别说有泽哥的炁和硝子姐的反转术式……即使不用这些,三个月时间,把他胳膊砍掉也足以长出来了。”她抱胸道。
三轮小姐为禅院阿姊的暴力言论不禁哆嗦。
同时下意识往与幸吉那边挪了一小许。
坐的端正、静待仪式开始的与幸吉同学,不解瞄了她一眼。
“还有!”禅院真希想到另一点,“你为什么要和我们一桌?不是有教员桌吗?”
“切,小屁孩懂什么——”日下部先生一副不怕开水烫的混不吝模样,“坐这桌才不用敬酒劝酒鞠躬个不停,吃个饭那么多事,简直要烦死——”
年轻人们眨眨眼。
“喂,虎杖!吃鱼要吐刺啊——”伏黑惠看到了生吞油炸小黄鱼的虎杖同学,赶忙制止他。
下一刻,体育生虎杖果不其然开始咳嗽个不停。
旁边的野蔷薇赶忙给他递来杯果汁。
————
京都教师桌。
津理奈脸上贴着粉色创可贴,胳膊上缠着绷带,“这家伙竟然也要结婚了——”
她语调怪怪的。
“真是该好好恭喜他呐。”旁边,同样吊着胳膊的远坂秀野平声应道。
这二位的伤,是因为昨天刚出了任务的缘故。
和某个摸鱼怪可不一样。
————
乐岩寺嘉伸和夜蛾正道坐在首桌。
夜蛾校长似乎在偷偷抹泪?
“正道,哭哭啼啼算什么——”乐岩寺校长不满他破坏氛围。
夜蛾正道摘掉墨镜,支支吾吾道:“……我也替他们高兴啊!”
————
酒店后台。
准备室兼新人休息室。
酒店工作人员外带新人亲友都在忙个不停,大概是检查灯光、确认音响音乐、前台后台对好节奏云云。
伴娘装扮的天内理子来回奔走,她换了身带襟的红色炎装,头发也扎个髻,看起来像是某家的活泼大小姐。
她来来回回指挥现场。
“怎么感觉小理子比咱们还操心?”五条家主指了指那个忙碌背影。
“人家就是比你操心多了啊。”夏师傅抱着五六个大纸箱路过。
两人都穿着唐装样式的伴郎装,夏油杰还好好扎了个头发。
五条家主伸着的指头颤了一下,然后轻啧一声。对于挚友的实话实说表示不满。
砰!
砰!
左右两扇木门被同时大力推开。
没什么事能搭上手、且正在发呆的五条家主被吓了一跳。
“出事了!!”从门后出来的庵歌姬和黑川井依几乎同时喊道。
“??”
众人不解。
这还能出什么事?
……还是两边同时出问题?
黑川井依和庵歌姬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慌张。
“硝子不见了——”歌姬小姐率先道。
新娘呢??
“哦,我刚刚看到家入小姐了——她在天台,好像在和师傅们一起抽烟。”某一般路过的酒店人员悠哉道。
“??”
据酒店小姐姐说,刚刚装修完现场的师傅们累得够呛,打算上天台抽根烟稍作歇息。然后发现有位漂亮小姐也在抽烟,对方还好心借了他们个火……
再然后,师傅们突然发现——这不是新娘吗??!
天内小姐阿巴阿巴起来。
“苏泽那个笨蛋,也不知道去哪了!!”黑川井依紧随其后,说出糟糕的事情二号。
新郎呢??!
“好像去找九十九小姐了……”坐在角落的冥冥平静开口。
“……幽会吗?”五条家主没心没肺扣着指甲。
“??”
不是……这婚到底是谁在结啊??
……
————
高专后山,某间改造过的小寺。
“所以,你说……真有可能产生「不会产生咒灵」的纯粹咒力?”苏泽穿着大红汉服,神色十分严肃。
“不是「有可能」,是「已经做出样本」咯——”
九十九由基难得穿了身正装,西装的垫肩让她看起来更加英气,白色衬衣上的花纹镌绣得很漂亮。
她抬手指了指旁边的试管,“那个——”
苏泽看向里面一点点蔚蓝的咒力,似乎格外纯净。
“你们不是把宿傩宰了嘛,”九十九由基手中动作不停,继续道,“可能是涩谷结界的缘故,也可能是什么别的原因——总之,那晚所有在涩谷被袚除的对象,它们的咒力都散到空中了——”
这个苏泽知道,那天晚上,涩谷里的不少民众变得能直接目视诅咒——甚至有部分成为了「后天术师」。
而在「帐」解除后,这些恐怖咒力并没有消散,而是迅速蔓延向东洋各地。
结果就是短期内诅咒和「后天术师」同时大增。
并且被愈加众多的普通人注意到。
委员会和政府严正交涉讨论之后,决定将「咒术」逐步向民众公开。
九十九由基继续道:“然后,你不是一直藏了三根宿傩手指——”
苏泽颔首。
——宿傩最终,也只是十七指的状态。
九十九拎过另一个罐子:“宿傩的灵魂,因为最后的「束缚」,已经再无恢复可能——但是这几根蕴着恐怖咒力的手指,因为本身性质的缘故,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挥了作用——”
——宿傩遗留的手指,似乎能吸收咒力里的「负面情绪」,达到「提纯」的效果。
这样处理后的咒力,理论上无法再诞生诅咒。
——就和苏泽之前提到的,天地之中游荡的「炁」一样。
苏泽彻底惊讶。
“……欸,话说,你今天不是要结婚来着?”九十九小姐突然想到什么关键事情。
苏泽冷静回应:“没事,还有十七分钟,我御剑过去足够了。”
“等等等!!我可没法御剑过去——”九十九小姐抓上外套,风一样闪出去赶紧赶路。
————
中午11:59。
万事俱备,新娘和新郎也都到场了。
被邀请的数百人,大概是两座高专的师生、委员会的高层,外带好运抽到出席名额的部分术师和文职。
手气臭的,只能拜托出席的同僚多录点像带回去了。
司仪小姐正在念开场白。
下方的宾客几乎都看向台上。
苏泽和硝子准时入场。
苏泽一身圆领宋制汉服,色泽大红,内里衬着鹅黄薄衫。
旁边的硝子同样一身朱红,足足拖到地上的裙袍柔雅华容,鎏金的帔边熠熠生辉,缝镌的金凤碧云栩栩如生。
头顶的云髻高挺婉丽,华丽的冠冕坠着琉璃彩珠。
也就是大炎所谓的「凤冠霞帔」。
两人身间吊着朵大红花,吉祥庆丽,红花的两根绳头分别缠在二人手上。
苏泽笑意盈盈。
司仪说完了致辞,接下来轮到新人发言。
台下,年轻姑娘们早已欢呼雀跃。
——家入小姐好漂亮!
——大炎的秀禾服意外的适合呢!
三轮小姐看直了眼,首当其冲。
“亲一个!亲一个!!”
不知是谁先喊出声。
接着声音愈来愈大,在整个大厅回荡。
“亲一个!亲一个——”
苏泽眉眼弯弯,笑着喝:“瞎起哄什么——还有孩子们在呢!”他面庞俊逸,带着欢悦。
倏然间,苏泽觉得领口处传来抹拽力,他应势转到那边,同时稍微俯身。
硝子仰头吻上他的唇。
大厅静了一瞬。
再接着,霎时沸腾。
欢呼声近乎要把房顶震下来。
硝子唇上点了胭脂,还化了点浅妆,远山样的眉愈发明晰。
苏泽怔了下,旋即笑意愈发浓郁。
他轻轻搂住硝子。
那朵大红花悬在两人身旁。
苏泽抬手把花摘下,重重抛向人群。
欢闹声愈发激烈。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路旁的梅花浅粉,轻盈柔美。
从这里还能隐约看到极远的山。
——
梅似雪,雪如人。都无一点尘。
山似玉,玉如君。相看一笑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