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二日,日出前七刻,时辰一到,斋宫鸣太和钟,欧藏华手捧圣旨,代替正德皇帝从皇宫走到了圜(玉án)丘坛。
随着欧藏华的身影步入会场,蓦然间,悠远的钟声戛然而止,随即,短角铜号的声音悠长而深邃,仿佛穿越时空的低语,唤醒了沉睡的历史记忆。
紧接着,节奏感强烈的鼓点轰鸣,如同万马奔腾,气势磅礴,让在场的百官无不心神为之一振。
在百官看来,这音乐不仅仅是音符的堆砌,它蕴含着大明帝国昔日的荣光,每一声鼓响、每一段旋律,都似在诉说着往昔的繁荣与昌盛,让众人的心灵仿佛回到了那个辉煌的时代。
战鼓擂动,节奏铿锵,号角齐鸣,韵律激昂。
俄顷之间,大军压境,铁骑雄师,浩荡无垠,纵横驰骋于沙场之上。
骏马奔腾,尘埃四起,遮天蔽日,刀光剑影,交相辉映,闪烁寒芒!
一些年长的武将们觉得,这首曲子一定能讨太宗皇帝的喜欢。
而这便是大气磅礴的《象王行》!
当音乐停下时,圜丘坛东南燔牛犊,西南悬天灯,烟云缥缈,烛影剧院摇红,颇有几分神秘之感。
欧藏华在礼部官员的带领下,开始一步一步的完成祭祀。
迎帝神、奠玉帛、进俎、行初献礼、行亚献礼、行终献礼、撤馔、送帝神、望燎.
整个祭天仪式将持续三天,欧藏华晚上都是在圜丘坛休息。
直到正月十四日这一天,欧藏华才捧着圣旨回到皇宫,向正德天子复命,这才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等他从皇宫出来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戌时,夜幕悄然而至,星辰点点,万家灯火渐次亮起,映照着他的马车。
可回到家还没休息一下,华安便悄然步入,轻声提醒道:“老爷,明日乃太常寺少卿杨大人嫡孙之满月宴,我们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欧藏华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吩咐道:“你且去库房挑选两件贺礼,聊表心意。至于我本人,因琐事缠身,不便前往。”
华安腰身更弯了几分,,小心翼翼的询问道:“老爷,该送什么规格的礼物呢?”
送礼也是有很多名头在里面,华安担心自己理解错了老爷的意思,万一送错了规格,那就麻烦大了。
欧藏华一阵无奈,便说道:“研磨吧!”
“是!”华安应声如流,迅速行动起来,细心研磨着墨块,直至墨色浓淡相宜。随后,铺展开一张洁白无瑕的宣纸,等着自家老爷挥毫泼墨。
欧藏华走到书桌前,闭目凝神片刻,待心绪平复,才提笔写道: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
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
审视了一番自己的作品,随后在落款处标注了日期与姓名,拿起一旁的印章在下方一戳,一份欧探花真迹就此问世。
“再去库房挑选两支百年人参,连同这幅字画送过去吧!”
“是。”
第二日,即便欧藏华不去,也知道李府必然热闹非凡。
当华安送上礼物离开后,杨廷仪就知道了,他笑容一顿,将乖孙孙交给了妻子,自己则转身步入了相邻的包厢之内。
包厢内,气氛很是融洽,除了已经告假的邹守益和请了病假的余本以外,王道、陈洸等几个身居要职的同窗都在这里。
见到杨廷仪进来,众人纷纷起身道贺。
杨廷仪一一回礼之后,走到了自家侄子身边,将欧藏华派人送来了礼物的事情告诉了他。
接着,就把礼单递给了杨慎。
“《劝学》的开头么”杨慎微微皱眉,一时间摸不清欧藏华这话到底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叔父的乖孙孙说的。
王道面带温和的笑容,缓缓说道:“璟玉这些时日里,全身心地投入到了祭天大典之中,夜以继日地在圜丘坛忙碌,那里年前才打理过,环境可想而知。直至昨日黄昏,他才得以稍作休憩,想来定是疲惫不堪啊!”
陈洸闻言,打着哈哈应和道:“确是如此,而且璟玉素来勤勉。今日若见他强打精神,倒显得我们这些做朋友的,在为难老实人了。”
“世杰言之有理,我们今日就放过这个老实人吧!”杨慎放下礼单,微笑着说道。
其余人听到翰林院修撰都迎合翰林院庶吉士和户科给事中的话,也跟着笑了出来,气氛又恢复了热闹。
只是在众人没留意的时候,杨慎才会露出几分失落的神情来
出节之后,朝廷各个部门重新运转起来,不过这一次大家的顶头上司换成了杨廷和。
比起李东阳,杨廷和明显对正德皇帝的要求更高。
作为一个浸淫儒家思想、一心要忠君体国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对正德皇帝的一举一动,皆以儒家伦理为尺,进行规劝和掣肘。
这让原本就喜欢不上班、不喜欢拘束的正德皇帝更加烦闷。
本着说不过就躲的原则,正德皇帝开始待在豹房不回皇宫了。
杨廷和倒是想去豹房把皇帝揪出来,可惜豹房内外都是正德皇帝的人,说不让进就不让进,就算是首辅也不给面子。
双方这般一闹腾,早朝啥的直接折腾没了,可把欧藏华开忧心坏了。
恰逢此刻,程知柔回来了,欧藏华心中一喜,索性将那些朝堂上的斗智斗勇的瓜暂且搁置一旁,将注意力转移到了未央宫皇庄专店之上。
鸿胪寺内,程知柔端坐于下首,面容温婉的说道:“欧大人,幸不辱命,小女子已在应天府、杭州与苏州三处繁华之地开设了专店。其中应天府店,因地理位置优越,加之经营有方,业绩斐然,最为兴旺。苏杭两地分店,尚处初创阶段,要面临诸多同行激烈竞争。”
欧藏华闻言,微微皱眉,立刻询问道:“程姑娘,可是有人故意刁难于你?”
程知柔轻轻咬了咬唇,稍作沉吟后,才说道:“算是吧!不过请大人放心,小女子自有应对之策,尚能妥善处理。”
“皇庄专店乃是陛下与鸿胪寺的事业,岂能任由程姑娘孤身面对这些糟心事,独自承担所有呢?”欧藏华摇了摇头,平和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