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通欠了欠身，恭敬道：“老爷子，那个李来顺猖狂得很，听令先说他去了余杭帮，不仅兴师问罪，还主动讨要贡钱了。”
王怀林道：“据我所知，过年期间，黄宗启和李来顺根本没有来往，他们的关系并不像外界传的那样好。那次棉纱厂出事之后，两个人应该是结怨了才对。”
王凤山眯着眼睛，缓缓说道：“这件事，外人并不知道内情。”
“王元申刺杀江中石失败，已经逃亡外地，撑腰的都不在了，这小子胆气可真够壮的。”余世通低声附和了一句。
“世通，你说什么？”王凤山一双小眼猛地睁开，放出两道精光。
余世通连忙道：“王元申已经逃亡外地。水上警察厅刚接到密令，一旦有王元申消息，立即上报；碰巧遇上，就地格杀。”
“好好好，真是太好了！”王凤山连连叫好之后，意味深长地看着王怀林和余世通。
两人迎着王凤山的目光，静等下文，不料老爷子却就此打住，并没有往下说。
余世通试探道：“老爷子，这小子如今没了靠山，要不咱们设局弄死他？”
王凤山摇了摇头，“自己动手杀人，就落了下乘，不过这小子现在还不能死，他对我来说还有用。”
“就算要死，他也得死在我的手上。”
怕余世通多做他想，王凤山又补充了一句，“好让他知道，不敬尊长最后是什么下场。”
眼睛眯了几秒之后，他又迅速睁开，说道：“还是先试探试探这小子实力，这事就交给振林去吧！”
余世通：？
为什么交给章振林？他虽是你的门生，但近年来章振林的义社跟怀社摩擦不断，他能听你的？
见余世通不解，王凤山轻轻说了句：“振林他不是一直想得到码头生意吗？”
王怀林思忖了一会，说道：“如今十六铺码头那边，是冯公则在代管，这个人谨慎有余，狠劲不足。要是知道王元申逃了，章振林绝对会下手去抢。”
王凤山微微颔首，轻轻吐出八个字：“不错，知道动脑子了。”
余世通到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十六铺码头被抢，冯公则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必定会带着斧子帮残余力量去抢回来。
李来顺是冯公则和王元申一手捧起来的，遇到这样的事，他难道不去帮忙？
真是个坐山观虎、一石二鸟的好计策！
余世通深深地看了王凤山一眼，心中又增添了几分敬畏。
“老爷子，我知道怎么做了，学生告退！”见王凤山已经闭眼假寐，余世通连忙起身。
两日后，黄宗启、沈万奎、章振林、余世通、王怀林一众清帮大佬带着保镖，齐聚大马路楼外楼饭店豪华包间。
酒菜上齐之后，余世通举杯，“各位哥哥，咱们兄弟有些日子没聚了，心里想念得很。”
余世通在道上讲义气，手里又握着水上警察厅厅长大印，他组局喝酒，众人都会给几分面子。
酒过三巡之后，余世通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几位大哥可能还不知道，王元申刺杀金陵的那位失了手，如今不知逃去了哪里，申沪估计他是不敢回了。”
王怀林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着说道：“我说怎么十六铺码头是冯公则在管，他畏首畏尾的，能管出个什么？”
说完，他用眼角余光观察着章振林表情的变化。
果然，章振林的两只眼睛已经开始发光。
黄宗启慢条斯理吃菜，像是没听见一样。
沈万奎一向专注于赌场和烟馆，对码头没多大兴趣，只是淡淡地附和了一句：
“是呀，码头非在冯贼头手里丢了不可。”
章振林双手一拍，“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沈二哥，要不你把那码头给拿了？”
沈万奎连连摇头，“我可抽不出那么多人手，再来管理码头。”
自从上次跟黄宗启争夺地盘吃亏之后，他到现在还没恢复元气。
想到又要打打杀杀的，沈万奎有些底气不足。
章振林微微一笑，看向黄宗启道：“大哥，你的地盘距离十六铺码头那么近，顺手就给收了吧！”
黄宗启放下筷子哈哈一笑，“我早已年逾花甲，哪里还有这个心气？老哥哥只想好好守着眼下的产业，安安稳稳过几年好日子。”
其实他心中却在暗骂：你们几个戆大，竟敢去琢磨江淮帮和斧子帮的地盘！
李来顺出自江淮帮，那里出事了，他能不过问？
你们这是不知道李来顺的厉害，快快快，快去抢，斗个两败俱伤才好。
余世通和王怀林见黄宗启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越发确定黄宗启和李来顺的关系不怎么样。
章振林环视众人一眼，笑道：“既然你们都不要，那我可就要了啊，你们谁都不能去告密，否则就不是我章振林的好兄弟！”
黄宗启摇了摇头。
沈万奎拍胸脯保证。
余世通却笑着说道：“三哥，我可没说不要呀！”
章振林脸上带着几分惊讶，问道：“老四，你公务那么繁忙，还有小春竹夜夜相陪，还有精力管这个？”
王怀林道：“他就跟三哥开个玩笑，咱们哪敢跟你去抢。”
他们几个大佬都知道，王怀林是清帮怀社的真正当家人。
既然他发话了，余世通也只能是开开玩笑而已。
章振林当即一拍桌子，“好，这事就这么定了，谁都不要跟我抢！”
兴奋之下，章振林不仅把单买了，还对余世通千恩万谢。
回去的路上，余世通心中暗自感慨，老爷子可真是神了，对人心洞察得居然如此透彻。
幸亏自己这些年没有生出忤逆之心，否则老爷子只需动动嘴皮子，自己就死无葬身之地。
第二天夜里，章振林让手下头号打手欧阳豹带着一百多人突袭十六铺码头，把斧子帮值守的二十多名帮众打得头破血流，落荒而逃。
欧阳豹宣称：从今以后，停靠十六铺码头的船只，都要向清帮义社缴纳保护费。
所有码头工人，都要服从义社管理，定期缴纳费用。
当斧子帮受伤帮众逃回泉彰旅馆向冯公则汇报时，冯公则人都懵了。
王老板不在这才多久，章振林这王八蛋就打上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