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戌时,火戎城,皇宫大殿。
王座之下一尊三尺余长的长嘴铜鹤被暴跳如雷的绒狄王一脚踹飞,从台阶上哐当哐当翻滚而下,在五体投地的拓跋宏身旁转了两圈静止不动:“拓跋宏你真是该死啊,孤让你们杀区区一个马小刀,怎么就这般难?”
拓跋宏跪倒在王座之下,全身颤抖不敢抬头,惊恐地道:“老臣死罪!”
“孤真想一掌拍死你这个废物!”耶律经天恼怒得脸色狰狞,“孤让你想办法去杀马小刀,为什么去的不是柔水栏子,而是玄渊副渊主和左仆射师徒?”
“父王,这一回倒怪不得拓跋宏,柔水栏子前去的话更无胜算,不过是送人头!!”大殿某处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拓跋宏本来是想让柔水栏子倾巢出动的,但被我劝住了?”
“为何?”耶律经天沉声问道。
“如今黑山栏子已不可靠,柔水栏子还肩负全绒狄各处的情报打探,当时恰好左仆射师徒俩也出了关,我们三方经过慎重商议,才决定了由我玄渊副渊主领人与左仆射强强联手前去诛杀马小刀,想着洛惊鹄身旁还有个绝顶高手吉仝,我等几方合力怎么样都能万无一失,不料那马小刀命果真是韧,这般都死不掉,我们还是失了手!”
耶律经天阴沉着脸坐在王座上,怒道:“如今洛惊鹄和吉仝,副渊主与玄渊百余人,还有我请出山来对付红凰那贱人的左仆射师徒俩全都折在了这次行动之中,孤这次可谓是自断了数条臂膀,损失惨重!”
藏匿在大殿中的那个声音沉默了一会,才继续开口道:“父王,至少我们知道了右仆射府的那一位已经不可信了!”
耶律经天愣了一下:“你是说……”
那声音继续道:“左仆射乃我绒狄第一神射手,箭术可以说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整个绒狄能杀他的人屈指可数,公平决斗之下,就算是我,也不敢说能毫发无损杀死他!”
“大殿下分析得很对!”跪倒在地的拓跋宏拼命点头道,“老奴和那痴虎也杀不了我那叔父,整个绒狄境内,只有最强斥候狂狮才有这个本事,更何况,他手下还有战力不弱的玄水十三骑!”
耶律经天颓然坐在王座上,喃喃道:“终究是养了一个白眼狼!”
殿中那声音道:“父王,要是现在直接和狂狮撕破了脸面,以他如今的战力,我们会很麻烦!”
耶律经天皱眉道:“孤堂堂绒狄王,难不成就这般忍了他?”
殿中那声音道:“父王,为了绒狄大业,忍一忍又何妨?我等干脆装傻,只当他还是忠于我们绒狄王朝的右仆射,除非他先翻脸动手,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就是了!”
耶律经天沉吟了一会,怒道:“行吧,孤就先忍一忍!”
殿中那声音继续道:“父王放心,多年前我就在玄渊中留了针对这个所谓最强斥候的后手,有一日真要翻脸,我们也不会太过被动,就在手上见真章好了!退一万步来讲,我们手上还有几十万的绒狄大军,任他个人战力如何高,大不了动用军队车轮战辗死他就是了!”
耶律经天缓缓点头道:“就按你说的办,你办事,孤最放心!”
殿中那声音道:“如今之计,是尽快平了红凰王妃的叛乱!拓跋宏,把你所有的柔水栏子都散出去,我要知道叛军、右仆射府和混入绒狄所有天奉斥候的动向!”
拓跋宏趴在地上恭敬应道:“是,老奴领命!”
耶律经天冷冷道:“拓跋宏,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如果连这些事都办不好,你的狗命先不说,柔水栏子千目倌的位置你铁定不能再坐了!”
拓跋宏趴在地上,满额冷汗道:“老奴明白!”
耶律经天挥手道:“你先退下吧!”
“是,老奴先告退了?”拓跋宏躬着身小碎步往后退去,到殿门口后才转身往大殿外面走去!
耶律经天看着那个卑躬屈膝的身影退出大殿后,叹息一声道:“这厮的本事,连吉仝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当年孤走错了一步,不该派吉仝去天奉的,如今洛惊鹄一死,他藏在天奉的宝藏孤也得不到了,柔水栏子又被拓跋宏管成这个模样,可真是两头失算!”
殿中那声音道:“父王不必懊恼,现在还没到不可收拾的田地,总归是还能补救的!”
耶律经天咬牙切齿道:“多少次了,这马小刀怎么就杀不掉?”
“父王放心,我绝不会让几位弟弟妹妹白死的!”
耶律经天神色有些疲惫:“行了,今天就到这,你忙你的去吧!”
“儿臣告退!”
大殿终究归于平静,绒狄王瘫靠在王座上,半晌没有动弹!
皇宫外头,夜色已深,街道上不停飘雪。
拓跋宏坐在回府的轿子中,仍是神情惊惶心有余悸,明明已是冬天,他的贴身衣物却尽数被冷汗打湿,粘在身体上黏黏的很不舒服!
方才在那皇宫大殿之上,绒狄王很明显已对自己起了杀心,要不是那行踪神秘暗中统领着玄渊的大殿下出言相劝了两句,自己恐怕已经人头不保!
都是那可恨的马小刀,三番几次就是死不掉!
拓跋宏正胡思乱想之际,轿子却突然停了下来,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他有些气急败坏地道:“你们这群狗奴才,是不是没吃饱饭,这才几步路就抬不动了,白养了你们这群废物!”
外面一片死寂,别说轿夫了,就连那七八个自己最信任的柔水栏子护卫也完全没了声息!
一股寒意突然涌上了拓跋宏的心头,他颤抖着伸手去掀那轿帘,轿前空空如也,前头那两个轿夫已经不见了踪影!
拓跋宏情不自禁吞了一口唾沫,大声唤道:“来人啊!”
帘外雪花飘落,还是没有人应!
拓跋宏踉跄着走出了轿子,发现轿子所在之处是一条漆黑无人的街道,所有的轿夫和柔水栏子护卫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见了鬼了!
拓跋宏被吓得头皮发麻脸如土色,左顾右盼了一番后,跌跌撞撞往街道前方狂奔而去!
轿子后面一个乌漆麻黑的巷口中闪出了两个身影,一个是身穿金衣的俊朗男子,一个是身披紫裙的妙龄少女!
二人身后巷子深处,七倒八歪躺了十几个身影!
少女看着拓跋宏的背影咯咯笑道:“金一,为什么不直接把他逮了交给主上?”
金衣男子淡淡道:“不急,先吓他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