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夷关的城楼,比拒蛮关更高!
出于某种考虑,城池的外墙上还嵌着许多半丈长的黑铁尖刺,如果从城外往回看去,整个关城就像一个巨大的刺猬一般!
两地的不同之处还有,相比起拒蛮关外的辽阔旷野,封夷关以外只有区区五里的空阔地方,再远些就是一望无际的茂密森林!
清晨薄露,旭日东升!
夏侯相宜与副将许平在左,厉弦和牛大宝在右,陪着中间的太子殿下缓缓走上了封夷关的城头。
身后数丈之外,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的其他成员默默跟随。
“雪已经停了,看来这次的寒潮很快就会过去!”朱诺诺嘴角挂着笑容,“不过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善后的工作一定要做好!”
“殿下,所有物资都已经与郡府分配好了,除了军粮军饷,其它赈灾物资由郡府全权调配,已经送往全郡各地发给灾民了!”副将许平汇报道。
“很好,辛苦大家了!”朱诺诺点头,看向身旁的夏侯相宜道,“大将军,所有环节的监督一定要到位,如果有人胆敢借此机会中饱私囊,格杀勿论以正风气!”
夏侯相宜沉声应道:“是,殿下!”
朱诺诺想起一事,扭头看着厉弦问道,“我这边已经没什么大的事了,你们两支斥候小队要不要也赶往食人大森林支援马小刀?”
“有老大一人前往已经足够了!”厉弦摇头道,“我们留下来保护殿下,这也是刀官的意思!”
“只要你们心中有数就行,反正如果要走,我随时都可以放人的!”朱诺诺笑道。
厉弦拱手道:“多谢殿下,追风与凿山两支斥候小队共十人,在刀官和老大回来之前,一切听殿下命令行事!”
“行吧,他们夫妻二人现在都是小宗师了,食人大森林再凶险,想来也能进出自如,我就不多操心了!”朱诺诺回头看了看,有些疑惑地道,“对了,怎么不见郝桐前辈?”
厉弦如实回答道:“前辈一早起来就离开了驿栈,说是要去城南见些故人!”
朱诺诺扭头看了夏侯相宜一眼。
夏侯相宜瞬间会意,回答道:“城南望庄,是度望府东府的所在地!”
朱诺诺有些恍然,回道:“方官现在还在关外么?”
夏侯相宜点头道:“是的,现在东府的一切事务由他的大弟子负责!”
朱诺诺问道:“方官的大徒弟叫什么来着?”
夏侯相宜道:“方天青,斥号烟雨天青,是老方三十年前收养的孤儿!”
朱诺诺恍然点头,扭头再次对厉弦道:“晚些我们也去望庄走走,顺便让你们见见东府这边的同袍,以后免不了要一起并肩杀敌!”
厉弦揖手道:“是,殿下!”
“走,现在我们先去欣赏一下封夷关的风景!”朱诺诺呵呵笑着,率先往城墙边上走去。
众人连忙移步跟上。
朱诺诺双手撑在身前的城垛上,眯着眼看着外面的景色。
在阳光的照射下,远处的山林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让人看了有一种天下苍茫的感觉!
朱诺诺笑道:“很小的时候父王就告诉过我,咱们天奉境内有两个地方的景色绝美,让我长大了,有机会一定要亲自看一看!”
太子殿下讲故事,众人都好奇,一个个安静在后面听着。
“这两个地方,一个是拒蛮关的城头,还有一个就是这里!”朱诺诺咧嘴一笑,“只是没想到,我先到的会是这封夷关!”
“殿下,其实陛下早年也曾来过封夷关的!”夏侯相宜沉声道,“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我不是大将军,他也还没有成为天奉之主!我记得他当时站的位置跟殿下差不多,他对着我说了一句话,我至今不敢忘!”
“还有这事,父王倒是没跟我说过!”朱诺诺扭头看着夏侯相宜,一脸好奇问道,“大将军,父王当时说了什么话?”
夏侯相宜很难得地笑了笑:“当年陛下借了我的匕首,把这句话就刻在了城垛上面,这么多年风吹雨打,不知道还在不在,殿下不妨找找看!”
“有意思!”朱诺诺闻言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开始一个个城垛上找了过去!
众人只能在后面看着,没有太子殿下吩咐,谁也不敢私自上前帮忙!
很快,在左边第三个城垛的一块平砌的青砖上,朱诺诺终于找到了奉天帝当年留下来的那句话,他轻声默念了一遍,神色渐渐由兴奋转为凝重!
那一句话用刀刻在青砖之上,笔划如龙蛇奔走,一共八个字:
奉天承运,匡扶四极!
此时,远在天奉城王宫御书房之中,奉天帝祈光正把当日的最后一份奏折批复完毕,轻轻放在了那堆一尺多高叠得整整齐齐的奏折最上面,然后用手边锦帕捂着嘴巴剧烈咳嗽起来!
坐在下首等着汇报政务的礼部尚书兼太子太傅徐尘赶紧对着龙椅下首的司礼监掌印冯骥打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前端起书案上的药汤递到了奉天帝的手中:“陛下,要不今日就先到这里吧,龙体为重!”
脸色有些灰暗的奉天帝松开锦帕,看着锦帕上面那滩刺眼的鲜红愣了一下。
冯骥红着眼道:“陛下,老奴马上去传大医!”
“用不着,治了这么久还不是这个鬼样子?”奉天帝摆了摆手,把锦帕团成一团扔到书案上面,也没有去接冯骥手中的汤药,神色有些疲惫地道,“太子现在应该到封夷关了吧?”
冯骥连连点头道:“是的,度望府传回来的消息,殿下一天前已经安全到达封夷关!”
“那就好!”奉天帝后背缓缓靠在龙椅上,闭上双目轻声唤道,“徐尘!”
徐尘连忙站起来,躬身揖礼道:“陛下,老臣在!”
“站起来干嘛,一把年纪了,给朕坐回去说话!”
徐尘轻声道:“坐久了也不行,站一站也挺好的!”
“朕真拿你没办法!”奉天帝缓缓睁开眼睛,仰首看着雕梁画栋的屋顶,“你还记得,当年我在封夷关城头上刻的字么?”
徐尘点头:“老臣记得!”
奉天帝呵呵笑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姓江的那个家伙当时说了什么?”
徐尘沉默了一会,轻声道:“他说陛下心比天高,大言不惭!”
“心比天高,大言不惭!”奉天帝默念着这八个字,呵呵笑了起来。
徐尘沉声道:“陛下这些年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可以问心无愧!”
“但那家伙的眼光还真是毒啊!”奉天帝神色显得有些颓靡,喃喃地道,“朕穷尽一生到现在,果然还是没能兑现那八个字!”
徐尘冷冷道:“不入局的人,没有资格说三道四!”
奉天帝愣了愣,轻声笑道:“朕没有想到,你对他的怨气也这般大呢?”
“能不大吗?”徐尘缓缓转身落座,“这些年我们殚精竭虑,他一个人在外面逍遥快活,老臣恨不得狠狠揍他一顿!”
“哦?”奉天帝神色有些嘲讽,“上次人家回来你不动手?”
徐尘咬牙道:“就是打不过啊!”
奉天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再次闭上双目喃喃道:“在朕死之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跟他见上一面!”
徐尘闻言顿时僵住,嘴巴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封夷关外,往东一千二百里,东夷都城,天夷城!
有白衣匹马,手持金色葫芦,晃晃悠悠醉酒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