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突然转换到百姓身上,刘虞眼中浮现出挣扎的色彩。
甄尧接着说道:“刘公为汉室而反,这是忠!”
“然三州百姓何辜?刘公若弃三州百姓于不顾这又算得上仁吗?”
忠义与仁德,这两个品质放在刘虞身上是毋庸置疑的。
相比其余几个刘姓州牧,说的就是刘表、刘焉,刘虞与之相比对汉室可忠诚多了!
而仁德,
历史上刘虞想对公孙瓒先下手,出征前告诫麾下兵将不要伤及无辜,只杀公孙瓒一人;又怜惜百姓房屋,不允许焚烧城池。
如果这都不算仁德,那还有什么算仁德?
当然,
刘虞的仁德从战场层面来说仁德过头了!
此时,
刘虞因甄尧提到百姓,像是被命中了七寸一样,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甄尧见状乘胜追击,再问道:
“犹记得陛下刚定幽州之时,刘公您曾说过以民心为剑,以死为证,从而监督陛下的为政措施。”
“如今陛下三州百姓归附,刘公可曾见到何处升起民怨?”
甄尧问的民怨自然是像当年黄巾吃不饱饭那种。
刘虞沉思半晌,最终无力回道:“未曾!”
“那陛下未曾有错,刘公却因忠而坏了仁,这又算不算愧对百姓呢?”甄尧再问。
刘虞脸色苍白,没有作答,但没有作答便是默认。
甄尧忽然庄重一礼,言辞恳请切地对刘虞说道:
“刘公心中若还挂念百姓,尧在此恳请刘公为百姓之虑,勿要引起州中动荡可好?”
“北面的鲜卑近来又不安分起来,陛下在冀州南面征战,州中武备削弱,凭北面的防备我军或许也能将其打退。”
“但战端一起,没有数月时间是不可能平定的,届时治下百姓必苦兵灾之祸,且鲜卑人抄掠成性,幽州之民将首当其冲、必受其害!”
“此乃尧心中之言,恳请刘公三思!”
鲜卑的动向刘虞也有所耳闻,但由于刘虞欲反不是自己发起,而是由有心人主导,所以在旁人的劝说下刘虞一直在自我催眠,想视而不见。
如今这种事被甄尧放到明面上来,刘虞再也不能装睡。
也就在这时,
不远处忽然有依稀可闻的说话声传入两人耳中,是居住在附近的百姓提着篮子、背着背篓走来。
“呀!大家快看,是刘公!”
“刘公,这个时节桑树开始结果了,我等小民特地带来一些桑葚想送予刘公您品尝。”
“还有这个,这只野兔是村里的猎户上山打到的,也一并送予刘公您!”
结伴来的百姓见刘虞刚好站在门口,连忙快步跑来送上自己的一片心意,感恩刘虞当年在任时治下安宁的恩德。
而刘虞见状,顿时热泪盈眶,忍不住流下感动的泪水。
这个时候的百姓是很淳朴的,谁对他们好真能记一辈子。
刘虞随即让仆僮接过百姓手中的礼物,又让人取来钱财溢价交给百姓。
百姓们自然是不愿意接受,但碍于刘虞的佯怒也只好收下,不过临走前又将多给的钱财还给了刘虞。
经过这么一个小插曲,
刘虞再次看向甄尧,这次不等甄尧再说些什么,刘虞擦拭掉眼角的泪水终于下定决心。
“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
“你且附耳过来,老夫告诉你是何人在暗中行事?”
甄尧上前几步,刘虞将名字轻声说了出来。
接着,
刘虞又让甄尧稍等片刻,从内宅中取来一些书信交给甄尧,同时解释道:
“这里面都是与老夫有联系的州中官吏,但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响应老夫。”
“比如右北平郡太守刘放、涿郡太守田畴等人更是劝谏老夫莫要轻动!”
“这些书信现在一并交给你了,还请你转告张昊,就当是看在我刘虞的面子上宽大处理吧!”
甄尧接过书信,再次恭敬回礼。
此行目的达成,甄尧也没有久留的想法,当务之急是依据刘虞给出的名字先下手为强,避免州中真的生乱。
然而,
在甄尧走后不久,刘虞叫来府中家眷安排了一些后事,随后便孤身一人于房间里挂起白绫。
抬头环视周遭景物,一生经历在眼前历历在目,刘虞闭上眼睛轻叹道:
“于民,我刘虞无愧矣!”
“于国,我刘虞唯有如此谢罪了!”
“是非对错,愿请历代先帝评判,虞,百死无悔矣!”
随着一道桌椅倒地的沉闷声响起,白绫瞬间绷直。
其后,
甄尧径直前往蓟县,与幽州牧刘政商量调动州中兵马一事,又传书邺城做好相应的准备。
然而刘虞的死讯毕竟太过突然,距甄尧走后时间间隔又太短,这很难不打草惊蛇。
好在韩馥再次以身犯险拖延几日,争取到了潘凤领军抵达的时间。
也就在潘凤刚一抵达之时,河间田银、苏伯反。
......
“田银、苏伯,智小谋大,跳梁小丑尔!”
“如今州内无恙,北面的鲜卑想必也不敢轻举妄动了吧!”
“倒是魏郡的吕布后勤补给被断,下一步必然是回军河内,也不知道杨奉、杨丑能挡住吕布多久?”
“而曹操虽被徐荣强行困于黄河北岸,但以曹操的实力恐怕也不能困住多少时日,看来还是得对袁绍加强一波攻势才好抽身返回魏郡坐镇啊!”
大帐之中,
张昊借着帐中的篝火看完甄尧传来的罪己信神游天外。
刘虞身死甄尧是有一点责任,但这毕竟是刘虞自己的选择,张昊因此也不会怪罪甄尧。
且刘虞死后,府中家眷按照刘虞的遗命对外宣告的是暴病身亡。
刘虞,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张昊也是活生生的人,心中自然有所触动。
曾经的一个个对手如过眼云烟般消散,辽水河畔的卢植,兵连数州的公孙瓒,如今再加一个民心所依的刘虞。
那么下一个,就该是名门孤嗣的袁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