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混沌之门

    芸逍闭关入混沌，兄弟下山赴流影

    兖州四月天，神山雨绵绵。

    又是四月，兖州的雨，每年都不会迟到，正淅淅沥沥地落着。

    细雨薄雾笼罩了整个九缘山，这是九缘山一年当中登山最危险的时节，同样也是山中奇花异草最繁盛的时节。

    风险与收获并存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居住在兖州的百姓多以采集山中草药为生，雨季上山虽然危险，可一旦错过了这个时节，一年的收成就会减少一半。所以越是雨季，登山采药的人就越多。

    山顶的结缘亭中，三老一少，四个采药下山的男人正在此歇脚。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男人站在亭边，手搭凉棚望向百丈峰。少年问他在看什么，他说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听老人们说过，四月的雨季，在此亭中向百丈峰上眺望，运气好的话，便能看见神仙。

    可这座山，他已经爬了十几年，却从未有过如此的好运气。

    正当他满脸失望，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两道青光忽然划过天际，向百丈封顶飞去。那人揉了揉眼睛，想要看的仔细些，那青光却早已不见。那人只得叹了口气，带着另外几人继续赶路去了。

    芸逍与小虎御空飞行与九缘山之上，那细雨缓缓飘落，却沾不得二人身上半点。小虎手指九缘山顶的凉亭说道：“逍哥，那座做凉亭叫结缘亭。我爹娘就是在那座亭中相识的，那凉亭的名字，还是我娘亲笔写下的！”

    芸逍微笑点头，对小虎父母的这段缘分也是羡慕不已。

    他见四个男人沿着山间小路向山中行走，便问道：“小虎，那些便是趁着雨季去九缘山上采草药的百姓吗？”

    小虎点头道：“正是！每年的雨季之初，山中奇花异草争相生长，附近的百姓都在这个时节上山采药！也就是十二年前的这个时候，师父从流影城归来，到如尘客栈探望我娘！”

    小虎想起十二年前的事情，这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居然也红了眼眶。

    芸逍说道：“好了，小虎。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娘了！”

    小虎擦了擦眼泪，说道：“逍哥，我们就要到了，如尘客栈就在百丈峰的峰顶。从今往后，除了齐源山，这里也是你的家！”

    芸逍微笑点头，两人御空飞向百丈峰顶。

    如尘客栈是清虚派弟子们与姬如尘一起修建，自然比凡间建筑强上百倍。十二年来，客栈几乎没有变化，只是客栈前那两棵苍天大树的枝叶更加繁茂，如尘客栈的匾额上多了些岁月而已。

    近日来，兖州并不太平，如尘客栈也只中午迎客。

    此时太阳已然偏西，客栈一楼大厅里没有了客人，只有几个伙计在忙碌地收拾打扫。

    芸逍和小虎落在如尘客栈门外，小虎抬头看着那熟悉的匾额，十二年前的事犹如发生在昨日一般。他轻轻叹了口气，与芸逍一起迈步进了客栈。

    往日这个时候，客栈都不会有客人前来，伙计们只顾忙着手里的活，没有注意到两人。

    小虎见其中有一两个生面孔，猜到是他离开后新加入如尘客栈的。

    他正自回忆着过往之事，一个身穿灰衣的中年汉子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对伙计们说道：“好了，好了，都忙了大半天了，你们都去休息吧！近日来也没有什么客人，用不到这许多桌椅。”

    “是！”那些伙计们都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对那中年汉子微微颔首，先后走进了后堂。

    那中年汉子见众人离开，又走到大厅中间，将他们没有摆放整齐的桌子重新整理一遍。他对待每一个桌椅都小心翼翼，就像对待自己的心爱之物一般。

    直到所有桌子均已摆放得井井有条，那中年汉子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拿出汗巾擦了擦二额头上的汗水，随后默然抬头，却见两名道士打扮的年轻人正站在门口，一人身高八尺，相貌俊美。

    另一人，却是虎背熊腰，长着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那中年汉子惊出了声，手上的汗巾掉落在地上，他浑身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颤声道：“小虎！你是小虎？是小虎回来了吗？”

    小虎站在门外，早已泣不成声，他快步上前，一把将那中年汉子抱住，哽咽着喊道：“大仁叔叔，是我，是小虎回来了！”

    那中年汉子正是这如尘客栈的管家，姜大仁。

    自从十二年前小虎离开之后，他便一直帮着姬如尘打理这家客栈。闲暇之时，二人也经常说起小虎。姜大仁还曾劝过姬如尘，希望她能以清虚弟子的身份去齐源山看望小虎。可姬如尘知道小虎跟着玄夷修炼，自己也不愿去打扰。

    小虎自小就是由姜大仁带大，他的父亲常年行走于江湖，姬如尘也是在小虎父亲去世之后才特意留下陪伴于他。姜大仁对小虎视如己出，小虎也视姜大仁如父。

    姜大仁与小虎的感情，绝不亚于他的父母。

    一晃十二年未见，姜大仁已近六十岁。人老多情，他此刻见到小虎回家，竟是激动得一时说不上话来，只是紧紧抱住小虎，一老一少痛哭不已。

    两人哭了许久方才止住，姜大仁伸手抚摸着小虎的面庞，笑中带泪，颤声道：“小虎，你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小虎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道：“大仁叔叔却还是那么年轻！”

    姜大仁忽地破涕为笑，说道：“老了，老了。如果你再不回来，大仁叔叔恐怕就见不到喽！”

    两人又各自诉说了几句离别之情，姜大仁这才想起还有一位年轻人站在门口，他忙问道：“小虎啊，这位少侠是？”

    姜小虎这才意识到自己一时激动，竟将芸逍给忘了，他赶忙拉住芸逍的胳膊，介绍道：“大仁叔叔，这是芸逍，他跟我一起在师父那里修炼。我叫他逍哥！逍哥，这位是大仁叔叔！”

    芸逍立刻一躬到地，恭敬说道：“晚辈芸逍，见过大仁叔叔！”

    姜大仁立刻将芸逍扶起，满脸堆笑道：“原来是芸少侠啊，既然你是小虎的兄弟，那就不是外人，欢迎你到如尘客栈来！”

    芸逍说道：“大仁叔叔叫我逍儿便可！”

    姜大仁笑道：“好，好，好！逍儿、小虎，你们远道而来，一定都饿了吧，大仁叔叔亲自为你们做几样可口的饭菜！夫人她有事下山去了，稍晚便回，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小虎啊，你先带着逍儿四处去转转。这如尘客栈虽然比不得逍遥派，可也另有一番景致！”

    小虎拉起芸逍的胳膊，对姜大仁说道：“好嘞，那就有劳大仁叔叔了。小虎也很久没有吃过大仁叔叔做的饭菜了！我先带着逍哥去四处转转！”

    姜大仁满口答应，转身进了后厨。

    姜小虎心念母亲，但姜大仁说她此时不在，小虎也不多问。他拉着芸逍向二楼走去，带着他参观了如尘客栈。

    如尘客栈建于九缘山顶的百丈峰上，这里也是云雾缭绕，与逍遥派并无差异。客栈的建筑虽不似王宫庭院那般雕栏玉砌，华贵万千，却也称得上巧夺天工。这里的一墙一角都是经高人精心设计，砖瓦材料也都是上上之品。

    客栈面南背北，共有两层。从正门进入便是前院，院中种满了各种奇花异草，四季不枯。东西两边各一单层护院，东侧护院是伙计们的居所，西侧护院则用来安置杂物。

    东西护院中间便是招待宾客的大厅，一楼的东侧是掌柜柜台与暗室，中间是客人们歇脚用餐之地，西侧是数间普通客房。

    二楼为八间包房，由西至东分别为傲梅、幽兰、坚竹、淡菊、牡丹、百合、水仙、青莲。客人若站在楼梯处，不仅能看到客栈的全景，还能一览这钟灵毓秀的九缘山。

    穿过大厅便是后院，后院一楼为厨房、茅厕、伙计房，二楼东侧为客栈家人居住，西侧则住了些极少来此的客人。

    小虎对如尘客栈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为芸逍讲说着客栈的每个角落。芸逍只顾着连连点头，他从未见过小虎如此善谈。

    芸逍十分羡慕小虎，他自离开了青莲山之后，就一直在逍遥派修炼，所见的也都是那些师兄弟们。除了若谷与婉儿之外，大家多以同门之理相处，似小虎与姜大仁这般亲人之间的互动，芸逍却未曾感受过。

    他到如尘客栈不过半个时刻，却已经深深喜欢上了这里，也当真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

    天色渐晚，姜大仁做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三人在二楼西侧一间僻静的房里等候姬如尘。小虎不在的时候，姜大仁就与姬如尘在此地用餐。如果来了正道的同门，姬如尘也在这里招待。

    三人正在闲聊，忽听房间的门被人推开。

    一身穿紫衣的美貌妇人进屋，只见她满脸愁容，将斗篷摘下，挂在门口，背对着三人就说道：“大仁，我今日去了清虚派，师姐们最近也发现魔教弟子出现在了徐州，似乎有所图谋。依我看，从明日起，我们暂时——”

    那中年妇人回过头来，发现今日竟有三人围坐在桌前，她一眼便看到了姜小虎。

    姜小虎缓缓起身，早已泪如泉涌，颤声喊道：“娘！”随后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那中年妇人。

    那中年妇人正是如尘客栈的掌柜，小虎的母亲，姬如尘。

    姬如尘被小虎抱在怀里，先是错愕不已，随后也是泣不成声，紧紧抱住了小虎。姜大仁见此情景也是笑中带泪，用袍袖擦了擦眼泪。

    芸逍也红了眼眶，他自认性子坚毅，可也抵不住这款款温情。

    姬如尘抚摸着小虎的脸，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儿子，就这么直愣愣地看了许久，才哽咽着问道：“小虎，你何时回来的？为何不提前跟娘说？”

    小虎擦了擦眼泪，说道：“娘，我是今日下午刚刚回来。娘，小虎有好多话要跟你说！不过，我要先为你介绍一个好兄弟！”

    这一次，小虎终于没有把芸逍忘记，他拉着姬如尘，把芸逍介绍了她。

    芸逍立刻起身下拜，说道：“弟子芸逍，见过姬师叔！”

    姬如尘双手将芸逍扶起，上下打量了一番，微微点头道：“你就是逍儿？不愧是玄希师兄之子，天赋异禀，仪表不凡！我曾听玄裳师姐说过，你与小虎一同跟着玄夷师兄修行！

    好孩子，你到了如尘客栈，也就到了家！来，来，来，快坐下说话。我与你父亲也是至交，想当年，他与玄夷师兄行走江湖，我们都是以兄妹相称呼。逍儿，你就叫我姑姑吧！”

    四人围坐在桌旁，一边吃饭，一边诉说着离别之后的事情。只不过，芸逍和小虎并没有说他们是偷偷溜下山的，姬如尘也没有说自己出去是为了探查魔教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