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瑜连忙点点头,这左都尉,明明是那么温和的语气,但是话里话外却满是杀人的刀子,让人真的是喘不过气来。
他的余光偷偷地看向了,坐在另一边,看上去依旧和初次见面一样,温和儒雅的妖俊公子,在刘瑜的眼中,左宁却仿佛变成了一尊不露凶芒的笑面阎罗一般。
怎么这帮武夫不但武艺超群,几乎冠绝天下,脑子还比一般人要灵活不少?
真的是没天理了。
刘瑜暗地里吐槽道,但是完全不敢说出来,他把这天赋上的无奈化成了在心里的长长地一道叹息,然后扭头问道:
“那我……”
沈云舟看着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做的刘瑜,呵呵一笑:
“原本还想请刘公子在王府内小住一阵子的,现在看起来刘公子你还有事在身,那本王就不送了。”
沈云舟的言外之意也就自然是非常明显了,在刘瑜的耳朵里便是:想救你爹,想鱼跃龙门,听完计划了还不赶快去?
突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担子重了不少之后,刘瑜点了点头,恭恭敬敬地朝沈云舟行了一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不单单是救父心切,还有就是在整一个狭小的空间里面面对这两个巅峰宗师的压力实在是太大了,刘瑜真的是一点也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
刘瑜走之后,左宁看着他消失背影,脑子里面确实在想其他的东西,他才从刘瑜的口中得知,原来这些所谓的世家门派真的可以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其他为无物,而父亲和祖父,乃至老唐都没有和自己说这些东西。
他突然就意识到了,父亲让自己晚几天再南下的目的,便是要自己亲自去其他州府看看,去切身比较一下燕州云州,和内腹的诸州的差异,去独自一个人感受一下什么才是市井,什么才是这个天下的基石。
离家已经快一个月了,他也看到了,这些九州内腹的江湖世家和江湖门派,不但盘根错节,势力强大,还自私自利,不顾太平安稳的天下,妄图挑起战端只为满足自己的欲望的丑陋模样。
这么多年来,燕州军和云州军在北境年年抵御外敌的南下入侵,北境边军保护下来的九州百姓躲过了北境的抢掠,终究还是逃不过被现在吃人世家的宰割。
左宁在见识了一些之后,这才稍微明白了,为什么外面的百姓对于当今天下和朝廷有如此怨气了。
无论是土匪山寨里面的落草为寇的山贼,还是酒馆里面喝得酩酊大醉也不忘辱骂官府的江湖人。
皆是如此。
大青靠世家立足,立国,除了自己的燕州左家,安安的云州李家,还有多少世家豪族是没有那野望的?
看着左宁那逐渐迷茫的神情,一如刚刚见面时,他对于江湖的浅薄理解而产生的迷茫状态如出一辙。
终究还是没有怎么见识过九州武林江湖的阴暗,只在燕州偏安一隅的年轻人。
年轻人嘛,天赋再高也是学来的,不能帮你去了解这些人心的肮脏,多见识,多想想,就明了。
多看看吧,多看你就自然会内心通达明了的,别白瞎了你那上天垂青,无于伦比的天赋。
沈云舟不想开口直接告诉左宁那些大道理,他也明白自己那个稳压自己一个头皮的结拜兄弟的想法,故也没有替别人教育儿子的意思,只是开口说了一句:
“有什么问题,你自己想想,看你如此短的时间就能谋划出这出引蛇出洞的大局,我就知道你不是一个莽撞的武夫。等你想清楚了,想必在意念通达之下,以你的能直接可以走上入武圣的道路了,去吧。”
听到沈云舟的话,眼睛恢复清明之后的左宁虽然在内心微微一笑,不过因为自己早就是武圣了,后面的几乎和废话差不多,不过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表示知晓了。
表示对沈云舟在心境上面的指点表示感谢。
而在沈云舟看来,这个点头却好像是一定会突破武圣的承诺一般。
“谢王爷指点了。那么,刘珅之事就拜托王爷多上心了,祝阎那边,就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说完,左宁起身朝沈云舟微微一拱手,然后在沈云舟的注视之下,转身就快步离开了书房。
等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的一阵风吹得书房门轻轻地碰在了内里的墙上,细微的声音把有点出神的沈云舟拉了回来,他摇着头笑了一下,神情里满是对这些后辈的希冀。
他和左宁的父亲一样,人已经到了中年了,在壮年时那口气提不上去,没有办法走出那最后一步,那往后的余生就几乎再也不可能提上去了。
从普通人,到江湖高手,再到宗师,最后登顶武圣。
最重要的,依旧是心中的那口内练的气,从开气脉入高手,再到内息在经脉畅通流动标志进入宗师,到最后战法至臻走出自己的路子,然后内息可离体勘破金石登顶武圣。
这个过程,那口内息,那口气,一旦在最顶峰的时候没有踏出去,后面可就希望渺茫了。
也就是说,不单单是他,乃至左统江,邓元,左成这些成名许久,在宗师榜挂名多年的巅峰宗师,在没有大机缘之下,几乎这辈子都没有办法突破到武圣了。
而如今,面对武圣亲自下场,群狼伺虎的局面,自己这边居然一个武圣都没了!
而这个小伙子,左宁,成了他们应对宁静之后的暴风雨,去面对那些诸如祝天和这种心存谋逆的武圣的唯一希望了。
……
沈云舟张开双手,看了看已经初现老态的自己,长叹一声:
“小子,时间可不等人呐……”
一声长叹之后,沈云舟看着书房墙上挂着的那柄已经褪去了些许光泽的长枪,久久不再言语。
……
回去的路上,虽然有些明白了的左宁却还在一直在思考一些关于各个州府的世家豪族的问题,并在尝试着去思考解决办法,抽丝剥茧地捋清楚这些错综复杂的玩意儿。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早就发展了这么久的江湖世家,怎么可能会突然间轰然垮台?发育了百年的藩王怎么会突然之间交出手中的权力,偃旗息鼓呢?
这种美梦,想想就好了,具体问题,还是要去具体分析,步步为营地考虑。
此时此刻,左宁在心感叹了一下:如果自己再强一点就好了,那么自己直接把那些作威作福的所谓的武圣都杀得干干净净,用绝对的力量重新制定规则,不就能将此前所有的污秽全部清洗干净吗?话语解决不了的事情,那就交给手中的刀来解决不就行了?
当这个想法突然跳到了左宁的脑海之中时,他顿时停下了返回的脚步,然后站在大街上,看着周围喧嚣的坊市商铺,怔怔得出神。
对啊,所谓的世家豪族,江湖门派,他们有这个贼心想要造反谋逆,不就是因为有恃无恐吗?不就是依靠自己常年累月的积累,觉得自己实力强大无人敢动吗?不就是觉得朝廷已经日薄西山了,有可乘之机吗?
自己的燕州军在北境,守的是苍生不被外敌所劫掠,而不是为了给这帮害虫提供发展壮大然后去变相劫掠百姓的温床的!
回想起来那池塘里面的几条扭打在一起的鱼,那一位隐居山林的老一辈武圣那深邃的目光,左宁顿时感觉整个人通透了不少。
既然是这样,那我就等你们把刀柄递到我手里,等你们给我将你们清洗干净的师出之名!
“去趟妙春斋吧,去问问林姑娘认不认识一下可以扶脉养息的药材……”
……
并州,刘家
一名年迈的老者杵着拐杖,站在了来客的面前,沧桑的面容上有着些许尴尬的神情。
“祝武圣,贸然到访,可是为京城的眼线一时否?老朽虽然才听说晚辈们办错事了,导致了京城一脉失去的官位,导致贵宗一时之间失去了讯息,万分急迫,但是我相信依靠京城一脉的能力,过来不了多久,自然就可以恢复原状了。”
老者语气平衡,但是混浊的眼球却时不时瞥向了一边身体僵硬地站着的两个儿子,目光里面的恼怒怎么也得藏不住。
祝天和冷哼一声,淡淡地说道:
“眼线固然重要,那四百万两白银呢?事前说好三方各分三成,留下一成赈灾以稳民怨。现在不说赈灾的那一成了,敢问我黄泉派的那份一百二十万两去向何处。”
这件事,对于现在很需要一大笔钱的祝天和而言,不但非常重要,而且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你并州世家吞下了属于盟友的那部分份额,然后一直秘而不宣,对外拖拖沓沓,你想干什么?
拿了好处拍屁股走人,有了难处就登门拿缔盟之事来求助?
空手套白狼有一手的啊。
呵呵,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刘铭也没有想到,自己两个儿子可以做到这么绝,不但不依照原本的分配方式去分,还把这件事情掩盖到了现在都没有没有主动说出来。
岂有此理!
“刘业,刘机。解释一下吧。到底怎么回事,连老夫都敢瞒,要是拿不出个话出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铭混浊的双目死死盯着两个儿子,满眼都是无奈和愤怒,祝天和的武圣威压加上老族长那恼火的态度,吓得两个中年人此时和两只小鸡仔一样,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尤其是主谋了这整一个烂事的刘机,双腿居然一软,不知道是明白了这个一个事情导致的后果有多么严重的惊吓,还是对刘铭和祝天和的畏惧。
“廷儿……及冠……”
孙子刘廷?
关孙子什么事情?刘铭猛地拿拐杖一砸地板,直接将本就腿软的刘机居然吓得直接跪地上了,然后沉声喝道:
“廷儿?刘廷怎么了!?”
“廷……廷儿……廷儿及冠,……闹着……要……要在城郊建一处山庄……若是不允,他说他就……”
“要死是吧?”
刘铭真的是被气笑了,绕来绕去,这四百万两白银就是被你拿去给那个不成器的废物孙子建一处山庄?!
站在一边还以为这钱流去办什么事情的祝天和此时此刻都无语了。
心里都忍不住在骂他们两个没长脑子孬货了。
真的是,说出去都让天下人耻笑!
最搞笑的是,怎么刘家这二三代这么没有脑子,自己还和他们合作了?这不是纯纯给自己找罪受吗?
“废物,废物!废物!你知道你们在干什么吗!?老子怎么有你这个废物儿子,还有一个这么不成器的废物孙子!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问你!”
刘铭气到忍不住对着刘机咆哮道,满脸都气到充血红温了,他拿着拐杖狠狠砸向了刘机的身上,破口大骂道,
“建一处山庄?干什么?建来金屋藏娇是吧?啊?四百万两白银全拿去建一处破山庄!好,好!好!”
看着刘机想要辩解的刘业刚想拦住二弟不让他继续说话,但是脑子缺点东西的刘机很显然没有搞清楚情况,弱弱地解释道:
“不是四百万……是二百五十万,剩下一部分拿去堵州牧的嘴了。”
……
随着刘机的话音落下,整一个空间里面顿时变得死寂。
只剩下了被刘机气到差点晕厥的刘铭那发颤的呼吸声,和被刘机的那愚蠢的脑子给整乐了的祝天和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看这个情况,祝天和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遇到这种破事也只能算自己倒霉了。
真的是,猪一样的队友。
不对,说他是猪已经太抬举他了。
“既然如此,我等小儿从京城送回来具体消息之后,我在过来取我这一百二十万的白银,一两不要多,一两不要少,往后,你们刘家好自为之。”
说完,祝天和几乎是瞬间就消失在了三人的面前,只留下这帮蠢货还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刘铭这才缓了一下气,然后对着刘业说道:
“你,去立刻凑齐这一百二十万的现银。从此过后,不许再让刘机一脉染指家族事务,所有事情事无巨细,你给我处理好了。”
接着,刘铭苍老的面孔面向了慢数拍,现在才明白事情严重性的刘机,厉声喝道:
“再有下次,别怪老夫虎毒食子!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