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劝说韩节度使容易,可是陛下若是真的挖掘改道黄河,只怕天下都要为之震动,届时赵宋江山,才是无法挽回……”
闻焕章虽然地位低下,但是他的见识当真并不浅薄,他知道,要是黄河大变,中原大地上的老百姓可就全都要遭殃了。
也许宋徽宗他自己的想法只是改变黄河入海口,甚至让黄河从山东入海,拦住辽国之后顺便也能够冲垮山东的起义军。
这一点,倒是和杜充决堤黄河很像。
南宋饱经战乱,1128年,即建炎二年,为了抵御金兵南下,东京守将杜充在滑州人为决开黄河堤防,向东南分由泗水和济水入海,至此,黄河由北入渤海,改而南入黄海。
他的目的就是让黄河改道,在黄河的沿岸上炸出个大口子,想着让黄河的水将金军全部冲走,然而丝毫没有想到此举会祸害到百姓民不聊生,宋徽宗也是如此。
北宋时,黄河入海剧烈变动,但是大的方面经历了五个阶段:第一阶段在宋之前,由“京东故道”入海,是由东汉时王景治河之后的旧道,在莱阳五千乘东北入海。
第二阶段:景佑元年,北宋年间第一次改道,经今河北大名、馆陶和山东聊城、惠民,至山东滨县入海。
第三阶段:宋仁宗庆历八年黄河在澶州商胡埽决口而改道北流,此为黄河北流,在今天津东南入海。
第四阶段:是宋神宗熙宁二年,黄河尽归东流入海。
第五阶段:是1099年,黄河在内黄决口,重新北流,由天津东南入海,一直到1128年黄河夺淮入海时,此后一直在此入海。
如果耗尽民力改道黄河,黄河水不可控,淹的可直接是大半个中原,就是大禹再生也只能望洋兴叹了。
“唉,我等岂会不知晓,可是陛下执意如此,连老太师自戕……都没能改变其决心,我等又能何为?”
宿元景此次受打击不小,没了韩忠彦老太师,他们也就没了首领,等老太师韩忠彦之死稍微平定下来,或者等到韩存保被处理了只后,怕是奸臣集团就会向他们下手了。
说句悲观一点的话,宿元景已经做好了被罢官夺职的准备了。
“事到如今,老太师身死,我已经方寸大乱,实在没了主意……”
李纲此时悲痛欲绝,刚刚国子监和翰林院的三百多个清流联名要在东华门外死谏,竟然被高俅强行叫兵马司派出马军给赶走了,打伤了三十多人。
奸臣已经是肆无忌惮了,他们手里还有兵权,清流们实在是没办法抗衡!
毕竟,都说宋朝的清流厉害,但兵权在奸臣手里,清流们又没有与之能够对等的身居高位的人物,现在已经是凝聚不了力量了。
“夫君子者,胜不骄败不馁,老太师之死固然可悲,然黄河上下关乎中原亿兆黎民生死存亡,二位身为国之栋梁,岂能消沉,万望振作!”
闻焕章看着这两人的状态,非常的痛心疾首,不由得言辞以说。
“先生之言,浑如金石,令我宽慰许多,敢问先生有何高见?”
闻焕章的话倒是让那宿元景从悲痛与失败之中缓回了些。
“我心中所想,说出来,二位可不要见怪,出我之口,入君之耳,切不可外传啊!”
闻焕章说到此时,他的神色突然变得极其紧张,语气也变得锐利起来。
“我二人绝不外传便是了,先生但说无妨。”
闻焕章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道,“此事若是想要圣上办不成……得看各地反贼能否击败朝廷大军,使朝廷无余力去办此事。”
听了闻焕章这句话,宿元景和李纲都吓得站立起来,一身的冷汗。
怪不得之前闻焕章那么犹豫,还不让他们说出去,原来是这个意思,这句话只要传出去,这就是谋大逆,谋反,诛九族的罪过。
“二位试想,改道黄河,何等艰难,历朝历代治理此河,哪一次不是倾尽半天下之力才能有所成效?何况此次圣上除了改道黄河,还要引黄泡碱,开挖海口,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便是当年禹王治水,也不过如此,岂不是要靡费天下民力,征发天下民夫吗?”
这笔账宿元景和李纲也算过,他们这样反对,也是因为这一非常重要的原因,毕竟就算是宋徽宗这通折腾真的能够做到,日后成就为利在千秋的伟业,也不能干。
因为完成这件事,直接就会耗尽整个大宋的国力、财力、民力,到时候直接掏空了宋朝的元气,更何况这件事情还不一定就能成功。
甚至是一定就不可能成功……
“而圣上自以为民殷国富,可以承担消耗,但实际上呢,如今北方半壁江山,河北抗辽,节节败退,西北要防御西夏,山东、两淮、三晋,都是反贼揭竿而起,除了京畿附近,哪里还有安定的地方?”
“而要抽取民力,那就要动用江南半壁江山,且不说如今南方战事尚未平息,多年花石纲暴政,江南百姓已经是怨声载道,生不如死了,若是在为了这河工改道而大肆横征暴敛,随意摊牌徭役,搜刮民脂民膏,不等敌人打来,江南百姓只怕也会揭竿而起,大宋最后安定的半壁江山岂不也就付之东流了?”
“到时候朝廷南北腹背受敌,难不成退入川蜀,去做后主刘禅吗?”
闻焕章的话,说的宿元景和李纲连连叹息不止,作为忠臣,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景象,可是他们又无能为力,韩忠彦老太师以身阻挡,已经身死无功,他们虽然活着,但是看不到希望,还不如死了呢!
“而这关键则在于民力二字,做这等改河道的大事,没有民力如何能够成功?现在朝廷民力岂不是圣上一句话就调动,而若是没有剩余民力可以调动,此事岂不是无疾而终吗?”
闻焕章说到这里时,摆了摆手,做出一个“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样子。
“有几分道理啊!”
宿元景听明白了,闻焕章的意思,无疑是说,如果各地起义军声势浩大,让朝廷连连败退,那么朝廷的首要目标就是平定叛乱,把这些力量用在平定叛乱上,而没有了剩余民力,宋徽宗也就没办法在黄河上瞎折腾了。
“可是照你这说法,到了那时 我大宋也已经危在旦夕啊!”
李纲心说北方起义军要是势如破竹,那宋朝估计也就剩下半壁江山了。
“若是黄河泛滥,北方各省揭竿而起,不也是危在旦夕吗?”
宿元景苦笑一声对李纲说道。
“宿太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就算民力不足,可圣上要是敲骨吸髓,如当年暴秦一般滥用民力,强行征发民众,又如之奈何?”
李纲说的很对,宋徽宗要是学秦二世那样不顾百姓死活的强征民夫,那也不用考虑什么民力不民力的了。
“若是如此,还有一条路可走……”
闻焕章又说道。
“什么路?”
“便是把韩老太师如何被逼死,圣上又要又如何对黄河动工,奸臣如何蛊惑圣上,以及这动了黄河之后的后果,明发各地,传檄天下,号召各地兵马……清君侧!”
“闻焕章,你大胆!”
李纲听得越来越心惊肉跳,闻焕章这话说得越来越过火。
“李大人,我无职无衔,我只是想着中原的百姓,你要朝廷,那百姓怎么办?百姓何其无辜!”
闻焕章说完这句话后,宿元景抬头看着闻焕章,看了半天,不由得说出一句话来,“先生心怀天下,只可惜未曾身居高位,如今大宋朝廷,就缺少先生这般人物!”
“宿太尉谬赞了,言尽于此,晚生即刻启程便去广西见韩节度使,后会有期!”
闻焕章走了,留下宿元景和李纲两人相顾无言,只有泪千行。
而京城里面死了老太师韩忠彦,这么大的事情,就算是奸臣一党想要隐瞒,那也不是能够隐瞒得了的,不到半天,各种各样关于老太师韩忠彦的死因就出现在了东京城的街头巷议之中,那复杂程度基本上可以写一本后世网络小说了。
但是,在京城情报站的“操刀鬼”曹正自然不会轻而易举的相信这些传的乱七八糟的情况,他则是设法买通了宫里面的一个太监,弄清楚了当时的情况,也弄明白了朝廷要给黄河改道的事情。
虽然,曹正这个“操刀鬼”曾经是一个操刀买肉的屠夫,但是他的脑子不笨,他得到了这个情报之后,立刻就明白了,这恐怕是自己接手东京情报站之后,所得到的作为重要的一个情报了。
他得到消息之后,也是一刻不敢耽误,立刻派遣张三、李四两人迅速出城,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把这件事情送到狄泉的手里。
朝廷内部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而狄泉那边的战场,依旧是压着张开打的情况,智多星吴用的计谋落空不说,还搭上了刘赟和贺从龙两人当上了俘虏。
“双鞭”呼延灼被生擒活捉之后,“千钧枪”呼延启鹏几乎对他展开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劝说,目前还没有成功。
而狄泉现在生气的是这该死的王庆居然对自己不宣而战,还派兵来打他。
现在按照“扑天雕”李应和“小尉迟”孙新的说法,敌将里面其中一个已经被孙新刺了一枪,死活不知道,如今已经退到了徐州地界上,不敢轻进了。
尽管说狄泉现在很想要亲自带兵去把这支王庆的孤军给灭了,但是现在不灭了张开,他是腹背受敌,主要注意力还是需要放在这里。
不过,其他战场的情况现在已经非常顺利了,登州城被拿下来之后,梁山水军在登州海岸上重创了“海阎王”皮子炀之后,有准备出海彻底剿灭这小子的老巢。
凌州方面,凌州知府已经没有了精兵强将,“圣水将”单廷圭和“神火将”魏定国已经都投降梁山了,根本无法抵抗梁山,被许贯忠一封劝降书就吓得投降了。
至于大名府配合朝廷大军两面夹击围剿梁山泊的出兵,则是那“李天王”李成率军前来,到了凌州地面上就被许贯忠和拦了下来。
现在张开已经是四面楚歌的境地了,吴用来帮他,反而没有起到什么正面作用。
张开手下现在又没有什么可依仗的人,只能被动防守。
而“智多星”吴用知道自己这次来已经是没有用了,所以也在劝说那“独行虎”张开率领兵马突围,到青州与慕容彦达和宋江合兵一处,再与那徐州项元镇兄弟两个联合,对付狄泉。
张开自然是不愿意这么干了,毕竟他是朝廷派来的征讨大军,擅自撤退,在朝廷那里,他无疑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但是,就是他的这一次犹豫,给了狄泉全歼他的机会。
狄泉则是集合了兵马,夜袭张开大营,自从四方百姓前来相助之后,狄泉和张开的兵力区别就变成了八比一,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张开,现在一拥而上,是硬碰硬的打法,他们也是不怕。
张开心情郁闷,正在中军帐里面自斟自饮,酒至半酣之时,突然听得一阵炮响,随即便是地动山摇,千军万马呐喊从四面八方向中间靠拢而来。
多年的戎马生涯,让他立刻意识到了这是敌袭,于是立刻抓起银丝三尖枪,冲出中军帐。
但见东西南北四方各有兵马杀来,东边是“扑天雕”李应,带“小尉迟”孙新,“丧门神”鲍旭,西边是“大刀”关胜,带,“丑郡马”宣赞,“井木犴”郝思文,南边是“赛存孝”萧圣衣,带“行者”武松,“一丈青”扈三娘,北边是“千钧枪”呼延启鹏,带狄雷、“飞天虎”扈成,直接围拢了过来。
至于狄泉则亲自引一支兵马去寻呼延灼营盘,去灭掉他的残兵败将,没了主将,呼延灼兵马一触即溃,狄泉生擒了那被打断腿的“天目将”彭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