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第277章 树倒猢狲散
    七月八日,辫子军奉张勋的命令,全部退入北京内城,集中于天坛、紫禁城和南河沿张宅三个地区。

    原驻北京城外的第一师第一旅张锡元部,乘势攻进了朝阳门。

    张锡元(1870-1941),字嘏民,直隶大兴(今属北京市)人。

    毕业于保定军官学堂,后任定武新建军教习。宣统三年(1911年),任河南新军第二十九混成协第五十八标标统。同年十月,参与镇圧武昌起义,因功升第二十九混成协协统。

    民国元年(1912年),混成协改组为混成旅,张锡元仍任二十九旅旅长。同年十二月,升任河南陆军第一师师长。民国三年(1914年),参与镇压白朗起义。同年九月,改任第九师师长。民国五年(1916年),改任京畿歩兵第二旅旅长。

    讨逆军没有积极进攻北京,是怕巷战让这座古城毁于炮火,段祺瑞打算通过外交使团斡旋,争取用和平方式解决问题。

    七月八日。段祺瑞派汪大燮、刘崇杰入城和各国公使接洽,请其转达张勋,提出了以下四项停战条件:

    (一)取消帝制。

    (二)解除辫子军武装。

    (三)保全张勋生命。

    (四)维持清室优待条件。同时派傅良佐、曲同丰入城办理遣散辫子军事宜。

    各国公使推荷兰公使为代表,把讨逆军的条件转达给张勋的伪外交部,力劝张勋接受,并表示各国愿意承认张勋为国事犯而加以保护。

    张勋虽眼见大势已去,但还幻想着全身而退。想通过外交关系,率领辫子军安全地退出北京,回到徐州老巢。他大概是想效法袁世凯,皇帝做不成转回头再做总统,张勋如今复辟不成,也想回徐州还去当大帅。

    为此,张勋和雷震春、张镇芳联袂向溥仪提出辞呈,溥仪小傀儡皇帝当然批准。

    同时发表伪谕,以徐世昌组阁,在徐世昌未到京以前,由王士珍代理。这当然也是张勋的主意,可以从张勋的通电中看出:

    “复辟一举,声气相求,吾道不孤,凡我同胞各省多预共谋,东海(指徐世昌)、河间(指冯国璋)尤深赞许,信使往返,俱有可征。前者各省督军聚议徐州,复经写及,列诸计划之一。……本日请旨以徐太傅辅政,组织完全内阁,召集国会,议定宪法,以符实行立宪之旨。仔肩既卸,负责有人,当即面陈辞职。其在徐太傅未经莅京以前,所有一切阁务,统交王聘老(指王士珍)暂行接管。一俟诸事解决之后,即行率队回徐。”

    据说此间还有戏剧性一幕:

    张勋请辞时,提请清室给予黄金万两,以酬其劳。

    宣统说:“黄金万两便是四十余万元,我即位不过七天,给你四十万岂不是花五万元一天买个皇帝做?”

    张勋听后很不高兴,便说:“陛下自从辛亥退政后,六年以来,老臣先后报效不下五十万元,我今天来要黄金万两,这也不算过分吧?”

    瑾太妃说:“如今复辟势将消灭,民国每年优待的四百万岁费,都要断送于你之手,我们又向谁去讨呢?”

    张勋听后,默然而退。

    从外交团处接到段祺瑞解决时局的四项办法后,张勋用四句歌谣来作答复:

    “我不离兵,兵不离械,我从何处来,我往何处去。”

    有人问他怎样对清室作一个交待,他大声地说:“我太傻了,人人都很聪明,复辟不是我一个人的主张,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愿望,复辟成功大家享福,如今干垮了拿我一个人受罪。这件事本来和清室不相干,干成了,小皇帝安坐龙廷,失败了,我一个人受罪。”

    张勋想把北京的事完全推给徐世昌和王士珍。他认为这两个人,一是北洋派的元老,一是北洋派的重臣,有他们出来负责,北洋派的人心里会舒服些。同时,他直觉地认为北洋派并不反对复辟,而是反对他一个人包办。如今他把北京的善后交给徐和王,北洋派的人自不会赶尽杀绝,当然会放他一条生路,让他回徐州。

    他确很痛心和后悔,感到自己是被一些军阀们出卖。他的打算是不论维持“大清帝国”,还是恢复中华民国,都让徐世昌他们去搞,自己越早脱离北京这个是非窝为佳。

    张勋一再打电报,一再派人到天津来迎接徐“相国”到北京来辅政。但是,徐在这个时候怎还会跳火坑呢!

    不过他却有信给清室的“内务府大臣”世续,表示他对清室的关心,信上说:“复辟一举,张绍轩以卤莽灭裂行之。方事之殷,早知元济。现在外兵四逼,张军已不能支。目前第一要义,则为保卫圣躬,切不可再见外臣致生意外。……优待一事,自必继续有效。昌在外已屡设法转商前途(注:此处指讨逆军),仍当竭力维持,以尽数年之心志。俟京中略为安宁,昌即来京,共图维系。”

    张勋复辟失败,舆论几乎一边倒地称之为倒行逆施,唯独一位复辟热衷者站出来为张勋说公道话。此人是谁呢?原来是洪宪帝制的拥趸阮忠枢,这位袁世凯曾经的手下红人却力排众议,称张勋此番举动,虽然近于粗率,却不失为烈烈轰轰之好汉。

    七月八日阮忠枢还有函给徐世昌,请其尽力设法保全张勋的生命财产。

    阮忠枢的信上说:“绍轩质直忠勇,饶有血性,惟脑筋太简单,思想太旧。……今铸此大错,其心可佩,其愚可悯。……枢为大局计,为私交计,不得不痛哭乞援于钧座之前。……务恳垂念二十余年师生之谊、故旧之情,为之设法保全生命财产。……”

    张勋听说后感动得要哭,说:“我结交半生,尚得这个仗义朋友,便死也瞑目了!”

    七月月九日起,讨逆军联合近畿的北洋军,兵临北京城下。第一师在安定门、广渠门、朝阳门外,第十三师在西直门外,第十一师的一部分在永定门外,第三师、第十二师的的一部在彰仪门外,第十一、十二两师的另一部在西苑,对北京采取了大包围。

    复辟的局面是彻底的瓦解,大难临头各自逃命。

    奉天的第二十八师师长冯德麟投奔张勋,拥护复辟。眼见情势不对,想溜之大吉,不料才逃到天津,就在火车站被讨逆军拿获。

    这下子,倒让他的对头张作霖,去了个心头大患。

    雷震春、张镇芳、梁敦彦也自北京逃出,在丰台车站被捕。雷震春和张镇芳都是袁世凯称帝时的宠臣,如今参加复辟,时人称之为“双料帝制犯”。

    因有功于复辟,雷震春被赏在紫禁城骑马,没想到上任没几天,讨逆军就攻进北京,雷震春只好化装成苦汉,拉着人力车仓皇出正阳门,想从东车站逃走。没想化装技术不过关,很快便被人认出,结果仍旧被抓。

    后来有人在报上画了一个滑稽画,并配了一联:“不在紫禁城骑马,却来正阳门拉车!”

    只有那位善于化装术,号称文圣的康有为,抛弃了头品顶戴,扮成一个古朴乡下的老农,偷偷地逃过了沿途军警监视哨。他的财产在戊戌政变时被查封,民国三年发还,这次又被查封了。

    据说,康有为开始并不想逃跑,而是想去法源寺剃度出家,结果被同乡梁鼎芬识破并大骂道:“你早不剃发,晚不剃发,偏偏在这晨光出家,这不明摆着是想脱逃吗?”

    康有为说:“胡说,你几曾看见我逃跑?”

    梁鼎芬大笑道:“戊戌之役,你若不逃,岂能活到今天?你这次来,既然想做复辟功臣,就不要怕死,怕死就别来。成则居功,败则惜命,有你这样的圣人吗?从今天起,我不承认你是广东人了。”

    在复辟期间,康有为和张勋这“文武两圣人”还闹了不少笑话。

    在讨逆战开始后,冯国璋和段祺瑞都出十万块买张勋的人头。康有为听后很高兴,说戊戌年慈禧太后也悬赏十万两银子买他的人头,看来自己和张勋的价值差不多;只不过通缉名单中没有自己,想必是自己的弟子从中转圜所致。

    张勋听后大笑道:“你当年才十万两银子,我这次是两个十万元,你顶多也就值我的一半身价。再说了,这次通缉名单上没有你,是因为人家觉得你的人头不值钱罢了!”取笑完康夫子之后,张勋又得意地说:“姓冯的和姓段的都出十万元买我的人头,他娘的,一个个都想在我身上发财,我若是有变身的法子,倒是想变出两个张勋来!”

    复辟正得意时的一天,张勋和康夫子在一起吹牛。

    张勋说:“老夫名张勋,今日果然建立了不世之勋。”

    康夫子笑道:“我名有为,今日也是大有为了。且我的名字,不但切于己身,即于国家,也有特别关系,《中庸》里说 富有四海,贵为天子 ,我的名字便是嵌入了 有 和 为 这两字。”

    张勋听后,想了一会,拍腿骂道:“他娘的,你取有为 两字命名,难道你还想做皇帝不成?”

    康夫子听后,慌忙说:“不敢不敢,这我真不敢!”

    还有一次,康夫子因为自己才得了个弼德院副院长,心里很不高兴,于是口出怨言,大骂张勋说:“既然以虚职安排我,那何必打电报招我入京呢?”

    张勋听说后,怒道:“他啥事都不用干,就得了个现成的弼德院位置,现在还贪心不足,真是腐儒不足与谋。”说罢,张勋还恨恨地说:“他若是再到背后毁谤我,我须用野蛮之手段对付他。”

    康夫子听后,反莞尔一笑,道:“别人怕他,我偏不怕他。”】、

    旁人问为什么,康夫子说:“他身边有支小枪,我身边还有支大手笔呢!比较起来,偏看是谁厉害些!”

    最可笑的是伪邮传部副大臣陈毅(前清中兴名将陈湜之孙),在黄村车站被捕。当地驻军叫剃头匠剪去他的辫子,要他留下具结为凭。

    他在具结上写道:“具结人陈毅,因参加复辟被捕,蒙恩不究,从此永不参预复辟,如违甘领重究。”

    写完才放他回天津。

    当时报上给他刊了一联:“不死万事足,无辫一身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