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景色相当之美,既有着江南风光的细腻柔丽,也有那崇山峻岭的奇清俊秀。
湖畔绽放着,簇簇世间极其稀有的珍奇花卉,花儿相交织在一起,调兑出了一股清幽的冷香,醉人的恬然宁静。
据传,当今天下至尊湘西苗王牧魅夜,是个相貌清隽秀逸的男子,闲暇时喜好提笔做画。
碧湖上坐落着一处冰玉八角凉亭,有座吊桥横穿凉亭而过,桥面不宽,仅能三四个人同行,湖面的另一端是片紫竹林,御紫色的竹干,紫色的竹叶,根根笔直挺拔,风吹来摇曳多姿,林子甚是繁茂,一眼望不到边的遥远……
凉亭内纱幔低垂,一道身影奇清俊雅,天青色的银纹缠枝锦袍,腰间缀坠着一枚墨翠玉佩,黑如点漆,男子宛若九重天上的神祗,不慎落入了凡尘。
象牙桌案上,铺着鎏金融浆的画纸,执墨檀狼毫笔,运腕提笔,挥就出一副丹青水墨,墨色的浓淡相宜,渲染出几分黑凄苍凉,在画中有一道倩影……
所画的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儿,苗王牧魅夜苦涩的弯了弯唇,神色很是寂寥。
“ 你喜欢人间烟火,本座便送与你一座姑苏城,这一切不过刚刚开始。”男人仪态优雅,噙着一抹轻佻的笑容。
已有不少苗疆圣使,承苗王牧魅夜的法旨,提前出关,启程前来姑苏城。重头戏,很快就会到来,这座城它静谧了太久太久,这一次,就让湘西苗疆的残忍狠辣杀伐先从这里开始。
岸边,芦苇荡漾,水面流光倒影鸳鸯戏水,澄碧色湖水一眼望不穿的深邃。
有着一道轻柔的女音响起,“ 关于千机蛊一事,奴婢难辞其咎甘愿领罚,灵曦的性命全凭苗王陛下处置,绝无二话,只求您能消气。”
这苗人姑娘一身异域服饰,举手投足皆有清脆的银铃声响起,衣裙随着微风飘逸,灵曦紧抿着唇角,然后徐徐的撩起衣裙下摆,膝盖下坠,双膝笔直的跪在了亭外玉石路上。
苗疆蛊女灵曦,卑微的垂首,目光凝视地面,静候着苗王牧魅夜,予以自己的决策和发落,贸然顶替下罪名,她知晓将要面临的是死亡。
对于那蛊女在岸边的举动,牧魅夜身在亭内,却闭耳不闻,目光只是痴痴凝望自己的画作,他痴看着画中那道恰如其分的背影,抿了一口清茶,觉着这盏中的茶水竟是极苦极苦。
大概苦的不是茶,而是他的心吧!
牧魅夜一副浊世佳公子的仙气样儿。“ 阁下近来可是开罪了什么人?你察觉已中毒感到不妙时,便用一些偏激的法子,可却忘了,中原有着这样一句古话,叫做——解铃还须系铃人。”
苗王的话似乎还隔着层窗户纸,愿她不是一介愚人,免得平白浪费了自己一番口舌,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侧首看向不远处。
“ 碧丹毒,苗疆鬼使 商澄允。”
来者音色即是清脆,尾音上挑,像是在舌角绕了一圈才出来的。
伴随着,这一道声线的起伏,在蛊女灵曦的脑海里,出现一幕模糊的画面,对方一名女子,美艳而冷苛,她看向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只低贱的蝼蚁。
这声音的主人,乃是药鬼谷法尊,世人称其神医,名为薛卿醉。神医薛卿醉她那残忍之手段,也干过一些世人所不容的恶事,但此人无论是在,毒术亦或医术之道上的造诣都很深。
只觉着背后凉风瑟瑟,倏然,在灵曦眼前划过一道残影。女子身席白裳似雪,那容色乍一看像是妖物,充满着异域的风情,有着一种能够蛊惑人心的美感。并且奇特的是,这人的眼角有一抹红,唇也鲜红似血。
单看神医薛卿醉的外表,完全一副清清淡淡的性子,却做尽了血腥狠辣之事。
瞥了眼匍匐在地上的蛊女,薛卿醉眸底里着几分阴翳,戏谑的看着她:“ 湘西苗疆,是这世间最冷血无情,也是最讲究规矩的地方。”
薛卿醉沉吟了一番,目光朝向,屹立于湖面上的冰玉八角凉亭上。“ 苗王陛下,本尊虽是凑巧路过,但此人的一些所作所为,确是违反了苗疆祖制之法,尚念在曾与我药鬼谷有着几分往来,不如人交给我……”从此人的口中问出她是何时中的碧丹毒,毕竟那是鬼使的绝学。
一旦有了杀人的心思,那么眼睛里,便是最先藏不住的。神医法尊薛卿醉,时常会向苗王宫索求一些药奴,要来试验新研药物的特性,牧魅夜也没戳破她,杀人可是个脏活,他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 那既如此,法尊阁下请便吧!”
此时,亭外除了蛊女灵曦和,薛毒医薛卿醉,之外还有一名身量修长,高大伟岸的玄袍男子,那男子面上,带着张黑铁熔炼的鬼脸面具,露出一双眸子,却像夜鹰般漆黑深邃。
灵曦满脸惊悚,痛苦的哀嚎着:“ 不不不,不要,鬼圣使,苗王陛下求您救救我,奴婢知错,知错……”
苗疆圣使鬼靥,嗜血般的瞳眸,眉眼戾气凉澈如冰,如同修罗煞神,对于蛊女灵曦的哀嚎声,他像是没听到一样,反而薛神医指挥着他,押着灵曦和她一起走进湖边的紫竹林。
牧魅夜皱了一下眉,却未阻止。
大概过了一炷香左右。
薛卿醉从紫竹林中走了出来,脸色是极其难看的,她身上还沾上了一些血,可见竹林之中发生的事情,是有些血腥的。
就连月白衣襟上,也溅有几滴血迹。
负责押解灵曦的那位湘西圣使,则是覆在苗王牧魅夜耳边,低语了两句。
蛊女灵曦死了。
是被薛卿醉弄死的,死状凄惨。
牧魅夜对此并不意外,一副无动于衷的淡然模样。“ 脏了本座的紫竹林,薛卿醉你只管杀不管埋么?”
神医薛卿醉,神色淡淡的抽出一张帕子,徐徐擦拭着染血的指尖,淡然如雪的姿态,飘然雅致的走进了凉亭。
“ 别把自己撇的那么干净,你一早就想弄死那蛊女,迟迟未动手,为的可不就是把杀人这种脏活儿,丢给我么?”年少相识,今算来也有多年,可薛卿醉始终无法看透牧魅夜这个人的心思,他宛如深邃古井,静无波澜,却又有着一种,仿似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胸襟气度。
“ 莫把这性命算在本座头上,那名蛊女中的可不是什么碧丹毒,而是巫师的陨生咒,就算那人没死在你手里,她也活不过今日。”他绷着薄唇。
牧魅夜生得一张俊美冷峭的容颜,“ 这世上嚼舌根的小人避是避不开的,本座虽无清誉,但还想守着几分清白。”
薛卿醉僵着脸,“ 巫师单凭人血便可施咒,陨生咒并不难解,那人败在了造诣浅薄上,可是牧魅夜,那蛊女不懂巫术自是解不了咒,可对于你来说,这压根算不得什么,可莫说你刚要施以援手,那人就被我杀了,你没来得及阻止!最近我新炼了一只药蛊,可能那人死的惨了点,但我只是为了实验药蛊的毒性和特性。”
她话像刀子似的,还带着几分自嘲,抿了一抿唇。
牧魅夜侧首斜睇着她,知道自己身上有血腥味儿,薛卿醉倒是很识相的保持了距离,站在水榭廊道上,未踏前一步。
撩起冰玉八角凉亭四周垂落的帘幔,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骨节分明,肤色更是欺霜赛雪。“ 苗疆的药奴蛊奴加在一起有近十万,总能挑到一个合适的奴儿来试蛊。你不惜千里迢迢,从湘西苗疆来到江南的姑苏城,即便你是个药痴,可这说辞你觉着能说服自己么?”
牧魅夜施施然从亭内走出。
青丝不束,乌黑墨亮的长发披散下来,缱绻俊逸,身形欣长,冠冕上的墨玉冰髓,隐隐散发着耀眼的寒芒,将他整个人都笼在这束寒芒中,那是一种无与伦比的高贵和威仪。
一袭天青色山水墨袍,犹如淬炼出一尊最上等的青花瓷,腰际上束着的玉带恰到好处,衬得飘逸若仙。
薛卿醉觉得面对,苗王牧魅夜这样的男人,多说多错,因此还不如少说少错,所以她是打定了主意一声不吭。
于是抿着嘴,看也不看牧魅夜一眼,做出一副沉默的姿态。
目光却远远地,停留在了桌案上,牧魅夜绘的那幅丹青水墨图,她垂下了眸子,绝美的侧颜露出几分忧伤落寞,虽只是个背影,但还是认出,那人是念楹,是她最好的朋友蚩念楹。
“ 在湘西苗疆,有很多人都道她已经死了,可我偏是不信!”
薛卿醉对这世间一切的人或事物都谈之无感,她虽冠以神医的名号,却并非什么济世救人的善辈。
不管什么事情,只要涉及到蚩念楹,她也会露出自己最纯澈的那一面,都说苗人最是无情,薛卿醉在这方面小心眼的很,她敌视牧魅夜,就因为他喜欢念楹,其实她知道,自己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做的那些,皆是害怕失去楹楹。
牧魅夜忽而低笑了一声。
眸光半掩,此时的气氛静谧到一滴水珠落地,都能击起清脆的回响,苗王的目光凝望着桌案上那幅丹青山水墨画,凝望着画上那女子,清晰而又模糊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