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桓儇放权放的突然,但是朝局向来都是你方唱罢,我登场。这厢处于劣势,可不代表会从此落于下风。
只不过在朝局变动下,最容易引起许多不安分的因素来。桓儇这回突然激流勇退,还是免不了流言四起。
无大志、有意出降、遭皇帝忌惮外,说得最多的还是大殿下已经失势。但到底,处于漩涡在心的桓儇对此毫不在意。
“放权”毕,桓儇也乐得自在起来。第一日就招了相熟的贵女来府中赴宴,其中居然有此前不得看中的陆徵音。几人聚在公主府内陪她赏花观石,格外的恰意。
“大殿下,熙公子在门口等您。”白洛持了竹伞站在亭外恭敬地道。
桓儇闻言抬首睇向乌沉沉的天幕。接过白洛递来的伞,迈步离去。
“让白月去城门口接他们。”桓儇踏上廊庑前转头吩咐道“先去武攸宁那边安顿。”
此次跟她出宫的除了徐姑姑和何姑姑,只有白洛和白月。白月机灵由她来办此事,最好不过。
“喏。”
将桓儇送门口。白洛朝裴重熙福身,又沿着原路返回。
望着白洛离去的背影,裴重熙伸手扶了桓儇步上马车。
在二人坐下后,裴重熙不禁赞道“就算你如今禁足府中,还是知四方事。”
话落耳际桓儇唇际微勾。他所言不假,这几日里她除了不面见朝臣以外,与往日生活并无差别。三司那边在没拿到确切证据前,自然不敢找她问话。
“我难得清闲几日,你也不肯。”说着好像从袖中取了个锦囊递给他,扬扬下巴,“快打开瞧瞧看。”
解开系带,倒持锦囊。一冰凉光滑的物什落在掌心,探首去看。只见一雕着螭龙的玉佩静卧于掌心。
瞥见裴重熙眼中的疑惑,桓儇给自己倒了盏茶,悠悠开口,“我嫌府中的太湖石过于单调,便寻了工匠重制。看他雕刻的石像颇为有趣,索性让他教我雕刻玉石。”
听她把话说完,裴重熙垂首打量着手中玉佩。玉是难得的好玉,成色不错。只是这龙虽然雕得还不错,但是仔细一看还是能瞧见细微裂痕的。
“所以你从府库里翻了块玉石出来。”裴重熙牵唇而笑,拇指摩挲着玉佩,“阿妩,你的雕功还算可以。不过下次还是不要再雕了,伤了手可怎么办。”
说这话时,裴重熙眼里沁出笑意。拿起桓儇的手细瞧,目光落在手指上,那些或浅或深的划痕上,不由喟叹一声。
“既然做戏也得做全。你若是不喜欢,我拿去给别人好了。”话止桓儇柳眉一挑,伸手去拿搁在案上的玉佩。
“我没这个意思。”
裴重熙从善如流地把玉佩系在腰带上。又把自己身上的玉佩递给了桓儇,大有一副要跟她交换信物的意思。
睨他一眼,桓儇拿过玉佩系在自己腰上。
马车外春雷滚滚,内里轻烟薄雾缭绕在熏炉上,桓儇伸手抚过香雾。仰面躺在裴重熙膝上,唇边溢出声叹息。
“那日宗离元特意拦下我。同我说要下雨了,路滑不好走。”把玩裴重熙垂落在自己脸上的发尾,桓儇皱眉道。
“他在提醒你,不要妄图和世家作对,小心追悔莫及。”裴重熙垂首注视着桓儇,弯了下唇,“宗师道教育子嗣的手段,实在不怎么样。”
闻言桓儇笑了笑,“此番要是能收服山东一脉,以后的路会顺利不少。”
“岂止会顺利不少,阿妩,你所愿必将如你所愿。再无人可以阻挡你。”
最后几字极轻,很快就消散于风中。桓儇抬眸瞧了裴重熙好一会,最终沉闭。唇齿嗫喏吐出几字。
“殊途同归。”
四字入耳,裴重熙凝眸瞧她。伸手握住了她搭在腰间的手。启唇重复了四字。
掀帘见马车已至灞桥。东出长安,必经灞水。灞水盛景有二,一是不知生长了多少年的柳树,长安百姓称其为灞柳风雪,二是站于灞桥上远眺骊山称之为骊山夕照。
几人合抱才能围住的柳树,懒洋洋地伫立在烟雨中。新长出来的柳条随风摆动着,朝气蓬勃的树干不知蕴藏了多少往昔岁月。
“灞桥折柳赠,离别意难舍。”望向远处折柳相赠的行人,桓儇启唇念道。
“章台柳,昔日青青今在否,纵使长条似旧垂,也应攀折他人手。”
一阙《章台柳》入耳,灞桥已经隐没在烟雨中。再往前走便是昭应城,此处已经是在骊山脚下。
二人相继从马车上下来,幽天将竹篮递给他们。里面摆放了不少香烛纸钱。
“走吧。”
裴重熙撑伞,桓儇手提竹篮。二人并肩沿着石阶而上,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幽天眼中浮笑。
春日细雨落在树上,淅淅沥沥。伴随着游来的雷声,浮动在二人头顶的天幕中。
桓儇抬头往上看去,只见一座小庙立在路尽头。门口站着的女冠子瞧见二人,面上浮起一个和蔼笑容。
“小郎君来了。”女冠子扬眸温和地看了眼桓儇,柔声道“您终于肯带夫人来见老夫人啦。”
闻言桓儇微愕,还未等她看向裴重熙。手已经被他握住,很自然地握着她的手,点了点头。
“真好。那边已经准备好了,我领你们过去。”
把二人领到后山后,女冠子方才离去。
看着裴重熙将香烛纸钱逐一摆下,桓儇抬眸看向墓碑上的字,“这地方倒是清幽。裴家那个是衣冠冢吧?”
“母亲不想再和裴家有瓜葛,我便将她迁来此处,修筑道观为她祈福。”话止裴重熙递了三炷香给桓儇,“刚才那日是母亲的贴身侍女。未遇见你之前,是她一直在照顾我。”
闻言桓儇没多说什么。神色恭敬地朝墓碑叩拜三下,将香插在泥地里。
“如果母亲在天有灵,知道你来了。她一定会很高兴。”裴重熙唇际呷笑,揶揄道。
“那可不见得,万一她不喜欢我呢?”跟着裴重熙一块把纸钱搁入铜盆里,桓儇勾唇温和一笑,“还有刚才你怎么不解释清楚。”
“不。她年事已高,最挂念的就是我。反正她都默认你了,为何要承认呢?”
白被裴重熙占了个便宜。桓儇忍不住瞪他一眼,挽唇轻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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