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在各方忙碌与期待中，很快到来。

    在又下过两场大雪之后，年关前的阳光带了几分温暖。

    只不过屋顶、道旁、田园、山野里的积雪依旧，因为及时铲雪而不影响行路人出门罢了。

    空气冷冽中带着一股清香，呵一口气可见浓浓的白雾，却丝毫不影响人们的喜气洋洋。

    头一天下午，柳家来安床。

    一众兄弟忙了半天，才将宽敞而在寻常人家算得上华丽的雕花拔步床在二楼卧室里安装起来。

    内床外廊房式的大床，柳如霜都觉得稀奇有趣。

    她知道这个，却是头回亲眼近距离仔细看到、摸触到。

    只不过她很快就被大家赶走了。

    都嘲笑她哪有待嫁新娘现在就随便出入新房的？

    还对自家婚床指指点点品评得好像个看热闹的人。

    柳如霜被勒令呆在西院不许出来了。

    就连吃饭都是送过去的。

    直到正日子才起了个早。

    热水里泡了桃花、桂花、桔皮，沐浴之后换上新的亵、衣裤、中衣裤等里外一身新。

    等头发在屋里烘至半干了才由小弟小妹和徐家叔侄、姐妹们陪着回了村尾柳家。

    带回了嫁衣和今天要用上的首饰。

    柳家这边一大早也忙了起来，不过都是徐家在操持，他们人多，事情张罗起来也快。

    柳如霜的头发是在柳袁氏和徐林氏的帮忙下梳起来的。

    云髻高堆，正面正中插上展翅金凤镶红宝石步摇，两侧也是同款镶红宝石的飞凤金步摇。

    所有步摇皆是金丝串金珠，下坠小颗镶红玉珠子。

    发髻正后方是一大朵嵌珍珠的云纱绢花，两侧又插了几支金镶玉桃花簪子。

    满头富贵又不失高雅精致，刘海都往上梳了以衬出金步摇的摇曳姿彩。

    白净的俏脸上也描了眉、贴了花钿、抹了胭脂、添了唇色。

    整个人瞧着在原来就渐清丽娇俏的容颜上，更多几分妩媚端庄。

    大红的嫁衣外袍上，用金线为骨配以其他彩线，绣的牡丹孔雀百鸟图，看着就炫目而华贵。

    穿在柳如霜身上竟无半分突兀，人与衣装互相烘托，气质更显高雅大气。

    柳袁氏和徐林氏皆是看呆了眼，等不及也跑来看的姐妹们见了，个个睁大了眼，直夸着仙女下凡。

    于是在厨房里忙的徐袁氏、徐田氏还有徐张氏也连忙跑过来。

    正在门前看娃的老太太也带着一群孩子们跑了过来。

    柳如霜没有出屋子，只站起身给大家看了自己的装扮。

    光是看大家的反应，她也知道这一身打扮很惊艳。

    旁人只道庄主有钱、有心，但她知道这一身新娘装扮，是真的有钱、有心。

    一般大户人家怕也拿不出这样的装扮来。

    她相信，男人是按自己家乡家族的风俗或是标准，在为她装扮，让她更像个大家闺秀、当家主母。

    “你……真的是大姑娘柳如霜？”柳郑氏在门口突然疑惑地问了一句。

    她今天也被喊到厨房里帮忙，这时候心情复杂地盯着柳如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她是仙女姐姐下凡！”徐悦儿和几个小的们挤在门口，笑嘻嘻地接口。

    刚才他们都在喊仙女姐姐，她不喜柳郑氏，立刻以这样的方式怼了一句。

    柳如霜听后呵呵一笑，目光淡扫了柳郑氏一眼。

    上个月得了衣料和银子，这会儿早就把自己也焕然一新地打扮起来了。

    只不过今天柳家两个嫂子都不能送嫁。

    柳郑氏是没人敢让，柳袁氏则是被柳郑氏给挤兑下去的。

    因为柳袁氏是二嫁，还是因无子被休过的，不吉利。

    大家原本还没这么想，只是让柳袁氏代表柳家去，这么一说还真是……

    柳郑氏自己也吃了大半年的药了，月事调理得正常了，但自那次假孕之后，就再也没有消息。

    因此，她们俩妯娌都不能去，就只能靠徐家表哥表嫂了。

    但兄长送嫁，柳大年和柳谷雨还是可以去的，不过自家媳妇因为无子，他们商量了一下干脆也不去。

    反正还有柳丹枫、柳锦堂回来随轿送嫁。

    自家也还有小弟柳如寒做压箱童子，大宝小宝、徐书安、徐书宁做压轿童子。

    再有徐家三个表弟和徐家底下三个表妹及柳如雪，这阵仗也还是隆重热闹的。

    其他人就在家自己准备送嫁酒，就算庄上今天大摆流水席宴请三村，他们也不能去吃。

    因庄主并未安排媒人，柳如霜也将自己出嫁事宜交给了徐家人张罗。

    村里柳氏一族心里有些过不去坎儿，就没有派人来帮忙。

    今天，村里人议论的声音里又多了一件事。

    庄主也没有安排五福婆一同迎亲，这是咋个回事儿？

    难道庄主是在按自己家乡南边的风俗在娶亲？南边的风俗又是什么呢？

    一大早村里村外都在议论纷纷，却无人能说得清楚。

    柳家这边，柳如霜将自己新娘子装扮给家里人看。

    也惊动了在附近正打算来看新嫁娘的一群妇人，于是也赶了过来。

    没有嫁妆摆院中供人围观品评了，有这一身甩十里八乡几百里的新娘装扮，也够大家惊喜谈论半天了。

    而这时候村口陆续有马车进来。

    都是有厢马车或带着平板马车拖了些东西，也有几辆平板马车拖着食材、器皿送到庄子上。

    天没亮起，村道上就没安静过了，许多人家都在院子里瞧热闹，议论着不愧是庄主，娶亲阵仗真大，也让他们这些农家人瞧了回世面。

    太阳升空照，往柳家这边来的人越发多，也有不少人是从柳河村和白杨村赶过来的。

    男子不方便，但妇人孩子小闺女们，却是很方便的，都直奔村尾柳家，来看新娘子。

    徐家婆媳们又忙了起来，在院子里摆了几张桌子，上边放了炒好的瓜子、花生。

    不过只给长辈们奉了糖茶，若是人手一杯，忙不过来也没那么多茶杯、茶碗。

    来看新娘子的人也没空手，或多或少、或大或小地给了添妆，一、二十文钱、一些小绣件儿、一把梳子、一只针线笸……

    都是大家一点心意，也是农家档次的添妆习俗。

    柳如霜全都笑纳并道了感谢，与所有人都能寒暄几句，对大家艳羡的目光，也理解地面对了。

    柳祥生一家也坐着马车赶到了。

    除了柳月被送到王家去，柳王氏也带着柳凤来了。

    王家也派了王大舅夫妇过来，还有王家二表哥王子昇也来了。

    王家会突然与柳祥生老宅的人走动。

    纯粹是听柳祥生说起了自家侄女婿的庄子情况，也是对成衣作坊起了心思。

    一家有两三百人做工的作坊，可不是小作坊，所需布料那是布庄能提供优势的吗？那得一家大布坊才能满足要求。

    因此这些日子也是多方打听这家成衣作坊从哪儿进的货。

    却并无头绪，甚至没见买过的成衣铺子。

    王家断定，与作坊合作的不管是进货源还是卖出商，皆不在沙林镇。

    要想知道真相，当然是要先走动起来，攀上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