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沉，廊下张灯，小院里散发着昏黄的光芒，晚风徐徐吹来一阵阵清凉。

    伙计们都去前头吃饭了，张朝和岳扬将一张方桌摆在院子里，他们的饭菜摆在桌上。

    庄上自己先舀了一碗紫菜蛋花汤在慢慢地喝着。

    柳如霜蹲在一旁小炉前，一边拿庄主的蒲扇扇火，一边拿筷子翻动着瓦钵里的排骨。

    她先将几片肥肉在小平底瓦钵中煎出少许油来，夹出油渣后用手指将盐均匀地洒在锅底。

    再将排骨翻面小煎了片刻，浇了酱醋入味，再煎片刻又浇少许蒜蓉，最后以芝麻提香。

    等林天良将一小碗汤慢慢喝完，这边排骨也端上了桌，与厨房里安排的红烧肉、红烧鱼相比，显得又香又清淡，闻着就想吃。

    林天良果然吃着很高兴。

    岳扬不知从哪里拿来一只酒葫芦，给他倒了一杯酒，他还高兴地赏了他们一杯。

    三人坐在桌边享受美食，却不时朝柳如霜这边看过来，催促她赶紧过来吃点。

    “好啦，红烧肉出香了，等我添点配菜进去。”柳如霜笑着说。

    这钵红烧肉是以香菇来提香，添了一把泡发的干笋和干木耳，等上桌时再加点葱段就好了。

    忙完她也赶紧去桌前坐下，与庄主相处这么久，她早就敢与他同桌吃饭了。

    林天良却是先给她舀了小半碗汤，让她喝了再盛饭。

    桌上其他从厨房里拿来的菜，林天良也是吃的，不过嘴刁吃不多罢了。

    大家吃得都不快，在等柳如霜的瓦钵红烧肉。

    柳如霜做菜与这里厨子最大的区别不是色香味有多大不同，而是不油腻，口味不重，又能根据不同菜式突出风格。

    当然她最大的实力还不是这个，而是能做出花样百出的大小菜肴和糕点小吃。

    桌上饭菜吃到一半，小炉里最后的柴烧完，瓦钵里的菜已经能吃了。

    柳如霜拿两只筷子别着钵侧两耳，将它端到桌上，张朝连忙拿来一只小木块垫在钵底，以免烫坏桌面要赔的。

    “嗯，带上咱们家小厨娘出门，真是明智之举。”林天良吃了几口，由衷欣慰地夸了一句。

    “……”柳如霜却被夸得一脸无语，不知该说点什么。

    张朝和岳扬也瞟了她几眼，暗暗忍笑。

    主仆上下属四人围坐一桌，出门在外这顿饭也吃得轻松愉快。

    饭后自有小二会过来收拾桌子，大家不用理会，张朝和岳扬去厨房里要热水过来。

    林天良看了柳如霜一眼。

    想到她平时在庄上的习惯，于是道：“一会儿你先洗，也好有时间洗衣裳，我的衣裳也归你洗。”

    “……知道了。”柳如霜本想说让庄主先洗，但转念一想确是如此。

    只有她先洗，才能充分利用时间洗衣裳而不耽搁休息时间，以往她都有晚上洗衣的习惯。

    “那其他人的衣裳……”她想到这一院子还有不少人，心里不由哆嗦。

    “你是我的小厮、我的厨娘，只需伺候我，其他人的自有客栈洗衣妇。”林天良横了柳如霜一眼，似有不悦。

    柳如霜吓得连忙低了头。

    原来出门在外有这么多学问，经营客栈也有不少服务。

    那她就不客气了！

    第一批热水送来，林天良还帮她搬出浴桶清洗了一下，再给放在木屏风后面。

    柳如霜关好门窗，四下里检查了一遍，确实安全之后才脱衣入浴，不敢多泡，匆匆洗完赶紧出来。

    林天良又拿着蒲扇正站在院子里乘凉。

    端午之后天气渐渐热起来了，早晚温差是有，但这时候在城里小院墙内，可不比田庄宽敞、山野清凉。

    尤其马厩也在院中，蚊子也不少。

    白天不怎么觉得，天黑后这蚊子就感觉越来越多了。

    伙计们找客栈要来艾草在院子里烧着，艾烟杀毒还能熏蚊子，只不过味道有些重。

    柳如霜出来一看，连忙又回了屋，往床枕边搁了只药囊。

    出来又往林天良手里塞了一个，让他沐浴之后就把它挂在身上，驱蚊。

    林天良看一眼手中带着淡淡薄荷和栀子花味道的药囊，疑惑地看了柳如霜一眼。

    但他没有多问，毕竟能闻到的味道都是熟悉的，只当她细心周到罢了。

    柳如霜拿着客栈配备的脚盆开始洗衣裳，林天良换下的衣裳自有人拿了出来，先洗他的。

    “岳扬哥，客栈不提供蚊香的吗？屋里有蚊子怎么睡啊？”

    柳如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试探地问正在院子里闲逛的人。

    “蚊香？有点贵，一般客栈不提供，这不是有蚊帐嘛，刚才有人拿着艾草把各屋都熏过了，就东屋还没有，一会儿也熏一遍就好了。”

    岳扬说着突然想起来如霜姑娘也住主子的东屋呢。

    东屋有床帐、软榻可没有配蚊帐，又在窗边，肯定是最招蚊子的。

    “等下我再寻个艾草把来，就在你窗下熏着，保证蚊子钻不了窗子。”他好心提议。

    “多谢。”柳如霜连忙道谢，并没说自己配了药囊。

    毕竟人家也是好意，再说熏在外头也多层保障。

    此时屋中，林天良泡在热水里，伸在半空中的手指勾着一只药囊的绳带，嘴角勾出一抹愉悦的浅笑。

    这些年他风餐露宿、夜宿山林的经历不少，被蚊子叮咬不在少数，哪里有过配药囊这么周全的待遇？

    淡淡的药香与花香混合，可不比外头艾草的味道好闻许多？

    等他伸着大长腿迈出浴桶穿上衣服，来到床边想将药囊放置枕边时，却发现那儿已有一个，不由露出了笑容。

    想到她先前的话，便依言挂在腰间，拿了干帕子打开窗子，转身在软榻上坐下。

    “如霜，帮我擦头发。”

    “……”正在廊下晾衣服的人愣了愣。

    但见张朝和岳扬进屋将浴桶里的水倒掉、清洗浴桶也是忙个不停，想到自己另一个小厮的身份，只得答应一声。

    “就来！”

    她迅速将衣裳晾好，却忘了庄主是主子，她是下属也就是下人，竟然将他们的衣裳都往一根竹篙上晾着了。

    林天良单臂倚在窗边，目光淡淡看不出什么想法，却也没有提醒她。

    柳如霜忙完赶紧跑进屋，生怕庄主等得不耐烦。

    林天良漫不经心地享受着小姑娘的照顾，一脸神色如常。

    这么和谐又自觉的场面，却看得另两个小厮吃惊不已。

    这么多年他们跟在主子身边，可从未见主子让哪个女子靠近过。

    不管是以前在家里还是这些年在外头，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目的、什么原由，都没见过。

    可是今夜见到了。

    还是主子自己喊人家小姑娘靠近的。

    主子……不会思春了吧？

    俩人的目光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又看向乖巧细心帮主子擦头发的小姑娘。

    模样比刚进庄时好了不少，但这身段……还没长开呢。

    主子这是要老牛吃嫩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