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福贵吃了块甜瓜，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看向坐在一旁的柳如霜。

    “丫头，庄主既让你接替胡管家的位置，自是对你的信任，也是你有这能耐，叔也不说虚的，这买山头的事儿你可能作主？”

    “庄主出门前说了，作坊和用人的事儿让我拿主意，若等他回来才能谈，黄花菜都凉了。”

    柳如霜笑了笑，不骄不躁地说道。

    “如此甚好，几位管事也在这里做个见证，今儿我把地册也带来了，今天在山上量出来的面积，是接近地册上面积的。”

    “地册上面积是当年衙门来丈数据时记上的，是有放一些余量的，今儿我也同样放与你，就按地册上的数卖给庄上吧。”

    柳如霜接过柳福贵翻开的地册看到那一处数字。

    地册上所载全是柳家村整体范围，多少户人家，各户占有多少田地，包括田庄所占田地何时购买、计价几何皆有数可查。

    而那处山头是作为荒山贫地、普地划给柳家村的。

    因山丘野地乱树不好开垦也一直没有开垦，因而时日长了就只能作为贫地。

    没有谁会乐意买难以耕种的贫地，因而庄主要买，对柳家村来说是好事儿，柳福贵当然也很积极。

    普通的田价是从贫田到中田、肥田，每亩价格也从十五两、十八两、二十两一直到三十两不等。

    山地当然便宜些，好的山地也能卖到一、二十两，但差的除非面积太大、地方太贫瘠，不然也不会低于十两。

    但衙门放给各村、镇等作为公地则不会太高，多是安置百姓之举，地册上却未记载那山头放到柳家村时是什么价钱。

    因此柳如霜只能看到面积数据，她已听宋管事说了，整座山头及山脚方圆三丈之地，一些边角没算但肯定也会给他们。

    再往外延伸就是农田了，除非以后单个买，不然就只到这里了，大概七十余亩。

    再看地册上的数，加上放出来的空头一共七十五亩。

    “山头全作贫地放给你们，一亩十两，山脚那一片就不能也作贫地了，以免以后招人闲话，在村里也过不了关。”

    “就估个十二亩地，价也是十二两，总数就算七十亩，让五亩边角给你们。”

    柳福贵觉得五亩哪怕是贫地也不少了，这可是卖给庄上的大人情，庄主若在也会高兴的。

    然而柳如霜在心里一算帐，却笑道：“多谢叔让出几亩边角，我们也好盖作坊用，到时作坊里可还要从村里找人干活呢。”

    柳如霜的话是在提醒柳福贵，他让了人情给田庄，田庄还不是在解决村里的劳动力，带着大家赚钱？

    柳福贵愣了愣，讪笑道：“是啊，到时村里人家又多了个赚头了，家里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可不是，以后管作坊的人，我选的是柳杰，他也是咱们柳家人，用着放心呢。”柳如霜说着忽又一笑，眼角瞥了一眼坐在一旁不说话的老头。

    柳福贵作为村长，来庄上谈事情不也带着柳家的耆老么，王耆老、李耆老不就没带？

    说白了还不是来暗示她，姓柳的亲？

    见她主动说起，柳福贵到有些不好意思了，暗道这丫头怎么啥都懂？

    他讪笑一声正要说点什么，谁知又让柳如霜抢了个先。

    “叔，我刚心里算了一下，这拢共能算钱的是五十八亩贫地、十二亩普通山地对吧？”

    等柳福贵点头之后，她又道：“算出来是七百余两银子，不如叔再便宜一点，把零头抹了吧，七百两整数如何？”

    “这零头可是二十多两呢！”柳福贵大吃一惊。来庄上之前，他与几个耆老都是商量过的，这数目都是先算好的了。

    “叔，若是算工钱二十几文都是大钱，但这是一座山头呢。”

    “地价也都是你开的，我又没还价，若每亩抹去零星半子儿，最后怕还要多超过这二十多两的数呢。”

    “你让余头是好意，我不还价也是代表庄主的好意，我们田庄占地连着三座村子，庄主却偏向庄子建在柳家村，这就是与柳家村结下的缘份了。”

    “如今几个作坊都要建起来了，这大量用人还不优先从柳家村选吗？这不都是庄上与村里的情义吗。”

    “难道这点情义还比不过二十几两银子？庄主是不在家，而我这新晋管家能做主的就是这样儿了。”

    “若是叔觉得可行……我即刻下定金，等庄主回来付完余款就换地契。”

    “若叔觉得不可行，等庄主回来我们再去别处寻寻，或是买些好种的山地、贫田，哪年不种树了还能种菜种粮呢。”

    “咱们这山头就真的只能种树，还得是不太吃肥的树，太娇贵的还养不活呢，光是想想以后挑水挑肥就是个累人活儿，还得花钱请人手呢。”

    柳如霜从人情出发又将那山头一通嫌弃，说得柳福贵再次黑了脸，沉眉看着柳如霜，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训她几句。

    训吧，她是田庄管家。

    不训吧，她一个柳家晚辈竟敢如此与他砍价，完全不将柳家村的利益放在眼里啊。

    “霜丫头，这二十几两确实多了，抹去几两也够了，不还放了几亩边角给你们么。”一旁吃甜瓜的老头终于开口了。

    “五爷爷，那边角不也是衙门放给村里的么，村里又没实际花钱，衙门给了村里人情，村里再给庄上人情，人情换人情，最后受惠的一样是村里呢。”

    这被伶牙利齿一通说，柳耆老目瞪口呆，心里突然懊恼不该让柳福贵带上地册的。

    他们老实说出内情了，本意是让这丫头和宋管事他们清楚村里给了人情、没有赚庄上的钱。

    却不想让这丫头钻了空子，反而是他们画蛇添足了呀。

    “我若让出这二十四两银子，回去怎么跟村里人交代？”柳福贵缓过来连忙道。

    “这银子与庄上不多，但于村里人可是一大笔钱了，这是村里失去利益，还不得疯掉？”

    “叔为何要事无俱细与村里人说呢？”柳如霜却一脸不能理解的看着柳福贵。

    “叔大可回去说，那成年累月荒着没用的山头卖给庄上了，卖了七百两银子！”

    “以后庄上要在那儿种树，要人干活，以后山脚下还建作坊呢，也要人干活，你看村里人高兴不高兴。”

    “无用的荒地换成大笔银子，还解决了许多人家做工的问题，谁会细想这边边角角是不是划算？”

    “他们只知道死地换成了活钱是村里的，有活儿干才是自家利益。”

    “而我也能保证，以后每个月、每天都能让大家干活，短工按天算钱，长久在这里的按月算钱。”

    “下田有正劳力，不下田的时候还可以跟着庄上往外送货，或是看护果树、施肥、浇水、捉虫，只要用人就都有机会。”

    “作坊里边可以安置妇人、小丫头、小娃子，这些原本出不了力、赚不了钱的人，我都可以让他们变成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