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东升,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
忙活了大半夜的常记茶楼却仍旧没有关门的意思。
摆在茶楼门口那口大酒缸此时已经被掀开了盖封,旁边的方桌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全部都是酒壶。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酒壶的数量还在飞速增加。
酒缸旁的梯子上,玄奘吭哧吭哧的盛酒,锃亮的脑门儿上依稀可见汗珠。
檀儿则帮忙打下手,一双纤纤素手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反倒是身为茶楼老板的常昊,捏着个酒杯,一副好遐以待的模样。
这就是常昊所说要做的准备了。
敌在暗我在明,这种当口下,常昊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你们不是想要抢我的酒吗?
酒就摆在这里,你们倒是抢一个看看啊!
常昊天生惫懒性子,即便满腹心思赚钱买官,也是为了能安安生生的偷懒,可这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劫匪”却给他敲响了警钟。
其实真要算起来,这事儿倒也不大。
不过是几个狗胆包天的蟊贼而已,可往往深处稍微想想便会意识到,这件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刚才那群家伙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来历,但敢在长安城中喊出“打劫”的话,必定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对方的目的更是明确至极,一上来就嚷嚷着要抢常记茶楼独有的醉仙酿。
常记茶楼昨天晚上才开始真正卖酒,结果第二天便引来了这么一群家伙,如果说对方是一时兴起,常昊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
所以,比起对方突然跳出来打劫,常昊倒是更愿意认为对方是蓄意而为之。
至于最开始茶楼卖酒的时候,对方为什么没有出现,原因倒也简单。
没有收入!
前几天茶楼虽然有酒,实际上却半壶都没能卖出去,如果不是刘屠户登门,指不定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开张。
第一天才将酒卖了出去,不过一日的时间,便有人上门找麻烦,这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
要么是自己卖酒抢了别人的生意,要么就是常记茶楼藏酒数千斤,引来了别人的觊觎。
当然,不管前者还是后者,对常昊来说,都是妥妥的麻烦。
遇到了麻烦,就要想办法解决。
而一改昨天卖酒的模式,便是常昊的解决办法。
“常施主,装了这么多壶酒,应该够了吧?”
玄奘喘了口粗气,将酒勺挂在缸边。
这大酒缸里的酒是他一坛一坛倒进去的,里面掺的水也是他一桶一桶搬得,可现在,他还得再一勺一勺给盛出来。
自己好歹也是灵感寺出身的大师,怎地到了茶楼,反而变得普通苦力似得呢?
“还早着呢,着什么急。”
常昊打眼一扫,见桌子上摆着不过十个酒壶,顿时甩过去一个白眼。
玄奘听到这话后,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
足足九十壶美酒了,这还不够?
要知道,这两天卖的酒可都是前段时间陆陆续续灌装的,足足用了半月光景。
最重要的是,昨天白天的时候,他们便忙了一整天,方才又大半夜不曾消停,就算是铁打的身子,这会儿也有些撑不住了。
可看着常昊不容置疑的神色,玄奘大感无奈,只得轻轻叹了口气,又拎起了酒勺。
常记茶楼这边正加班加点装酒的时候,长安城居德坊一处宅邸中,有几人匆匆忙忙赶回。
或许是考虑到身上着装打扮的缘故,这些人并没有从正门进入,而是沿着街道从后门进入。
总共七人,其中四个人身上都带伤,相互搀扶着进了门。
门内,早有人等着他们。
“你未免也太大胆了!”
“不与我商量便出门去常记茶楼找麻烦,你眼里还有我吗?”
“别忘了,这件事可是老爷吩咐,让你我二人……”
“闭嘴!”
那身着锦袍打扮的中年男人上来便问了一连串,但话还没说完,七人中领头那人便寒着脸骂了一句。
候在门内的中年人怔了怔。
而领头那人拖着瘸腿往前走了两步,恶狠狠地瞪着中年人:“没长眼吗?”
随着领头那人的话,中年人这才注意到七人的情况。
七人动手,可到头来东西不曾见到,人却伤着了?
一眼扫过七人,全名罗诚的中年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你们……”
“我说了,闭嘴!”
姓吴名日朗的领头毫不客气的怼呛了一句,而后随手推开搀着自己的手下,怒容满脸:“你不是说姓常的毫无背景身份,其本身更是一个小小的茶楼老板吗?”
“那茶楼里的白脸和尚又是怎么回事?”
“姓罗的,你敢坑老子?”
罗诚被吴日朗骂了一通,不由得怒由心起:“早些时候我便告诉过你,常记茶楼赶在这个档口卖酒,定然有所依仗,你却不听劝……”
话没说完,罗诚双眸微微瞪圆了几分,心中滑过一丝了然:“事情没办好,便想着让我背锅吗?”
说话的功夫,罗诚脸色变得越发阴沉起来。
而吴日朗被道破想法,神色丝毫未变,依旧是那副呲牙咧嘴的凶狠模样:“事情没做好,那是老子的责任,但没有摸清楚对方的底细,你脱不了干系!”
言罢,吴日朗又瞪了罗诚一眼,旋即抬脚朝着后院方向走去。
“明知道我要动手,你不仅不帮忙,这会儿还来冷嘲热讽,我一定求老爷给个公道!”
“你们几个废物,滚回自己房间疗伤!”
随着吴日朗的呵斥,那六人行了礼后,便相互搀扶着离开。
见吴日朗果真抬脚朝着老爷平日里所在的地方走去,罗诚沉思片刻,当即抬脚追了上去。
事情是老爷亲自吩咐下来的,他们两个负责实施。
到头来没能成功拿到东西,老爷定会责备,俗话说得好,死道友不死贫道,若是能将这件事情推到对方头上,自己自然也就能躲过一劫。
此子可恨,贸然出手不算,竟还想恶人先告状,想让自己担下这份罪责?
两人一前一后,不过片刻功夫,便来到府上的一处空地。
此处是平日里老爷平日里最常待着的练武场,占地约有百丈方圆,其中箭靶、刀架、石墩等物应有尽有练武场一侧,甚至还有一处马厩。
这处宅邸刚好地处长安城边界,旁边紧挨着漕河,借着地利,这才有了这么一处练武场。
两人进了练武场的时候,练武场一侧正有人搭弓射箭,锤炼臂力。
一时间,只听箭矢声呼啸,百米开外的箭靶处,“咄咄”声接连不断响起,虽然算不得百发百中,但十发九中的准头也直让人赞叹不已。
见自家老爷正在射箭,吴日朗两人反而没了最开始那副咋咋呼呼的模样。
很快,一壶箭便见了底。
“嘣!”
箭矢倏然飞出,直直钉在箭靶红心处,震得箭靶都颤了三颤,可见力道十足。
见状,老成持重一些的罗诚立即抬手鼓掌:“老爷这箭法,大唐之内,无人能出其右啊!”
吴日朗闻言,也急忙开口奉承:“老爷箭无虚发,着实让人心中佩服!”
听到两人的阿谀奉承声,身着劲装那人顺势转头看来,一双虎目骇人无比。
“事情……没办好?”
虽然是问,但说话的同时,那人却也搭起弓来。
那弓弦之上,赫然搭着最后一根箭矢。
谄媚声戛然而止,吴日朗就像被掐住了脖子一般,额头上更是有汗珠滚滚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