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夫人可以权衡一下。”李照并没有阻止万俟晔说话。
沈婴婴只有自己的思量,她知道李照话里的那东西是什么,但她弄不明白的是,明明他们已经搜查过几次镖局的行李了,为什么没能搜出来?
就连李照身上——
在那次她装晕,装着装着真晕了的时候,沈婴婴都趁机搜过,依旧一无所获。
这事如果沈婴婴直截了当地问出口,李照会告诉她自己不知道。
毕竟,李照还是有点怀疑虎符原本是在顾奕竹身上的,毕竟,他拿出来的时机太过巧合,而在此之前,李照根本没有在自己的包袱里发现过这东西。
如此一想,李照转眸去看一旁的顾奕竹。
顾奕竹见李照看自己,非常无辜地扭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询问她怎么了。
眼神清澈而正直,看不出半点伪装。
李照抬手摸了摸鼻头,别开视线,权当刚才是自己胡想了。
那厢,万俟晔在观察李照和顾奕竹之间的神色交流后,闪了闪眸子,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晔少主想说什么?”李照塌着眼皮没去看他。
“你们把父亲支走又能如何,夫人与我,是绝对不可能背叛父亲的。”万俟晔梗着脖子说道。
李照嗤笑了医生,耷拉着眸子问道“夫人嫁给谷主是图什么?图他长得好看?应当不至于这么肤浅吧。”
沈婴婴没说话,有些话她不能说,也不想说。
但她的神情落在李照眼里,自然是能品出那么一点不一样来的。李照唔了一声,说道“十年前,谷主孤身入千秋派,夫人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吗?”
万俟晔显然是不知道沈婴婴身份的,他没头没脑地听了李照这么一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困惑。
沈婴婴面色不改,这种事玲珑阁里买来都花不了几个大钱,李照知道再正常不过了,然而她这副轻松的神色还没保持多久,李照的下一句话就让她的瞳孔微不可查地缩了一下。
“三月,万俟名扬孤身入千秋派,而后全身而退,同年七月,夫人您在王家自请出族,不顾所有人的阻拦,执意嫁给了万俟名扬。”李照说完,手指哒哒哒,不急不慢地敲了三下。
这三下敲得沈婴婴背脊一僵。
江湖上,从来没有人将她和千秋派联系在一起过。
一个是琅琊王氏出族的温婉小姐,一个是人人喊打,嗜血暴戾的魔教教主,这两个人即便是同姓,也不会让人觉得他们有什么联系。
沈婴婴的眸子垂着,她很快就联系到了松无恙的身上。
那个混账东西,难道真的不顾兄长的禁令,将自己与兄长的关系说给了李照听?!
“夫人,你觉得,汪越的江湖轶闻录写的如何?这时间上应当是没什么出入的吧?我记性很好,看过的书总是很难忘记。”李照不断逼迫着沈婴婴,言辞中仿佛掌握了了不得的秘密一般,意有所指。
万俟晔呸了一声,说道“汪越不过是一个玩弄口舌的小人罢了。”
“要论小人,汪阁主怕是比不过晔少主您。”李照调笑似的说道,她身子朝后一靠,正好对上万俟晔的视线。
“你!你……你……”万俟晔要发火,可对上李照那双清丽的眸子,却说不出半个字来。
“李姑娘想和我说什么?我嫁给夫君,是因为我倾慕夫君的才华,风度,所以哪怕是续弦,我也毫不在乎。”沈婴婴再开口时,滴水不漏。
李照一副我很懂的眼神瞧着沈婴婴,说“夫人,你我同为女子,有些心思,即便是你不说,我也是能懂上那么疑点的。”
如果尉迟双雅说的是真的。
那么万俟名扬是个阉人的情况下,沈婴婴的处境是一定会十分艰难的。不仅如此,身边还有万俟晔这种丧心病狂的集中体。
万俟晔这个人,胆子不大,色心却是不小。
李照几次看他睥着沈婴婴的目光都带着垂涎之意,加上他操行实在太差,和尉迟双雅还有那么一点含含糊糊的关系,李照很难不怀疑沈婴婴在日常生活中到底有多烦闷。
这样的情况下,她还坚持留在平南谷。
因为什么?
有些话,万俟晔在的时候,并不好说。
李照眸光一转,冲着顾奕竹使了个眼色,顾奕竹便心领神会地起身了。他一把薅住万俟晔的衣领,揪着他就外走了。
“顾雪!你干什么!你个混账东西!你居然敢揪爷的衣服!”万俟晔要挣扎,被啪啪两声,被顾奕竹直接单手反扣住了双手。
他扭成了个水蛇也没能挣脱顾奕竹的桎梏,只能被迫顺从。
等万俟晔一走,李照就继续说话了。
“夫人和千秋派的关系如何,其实我并不想深入了解,只是……有些东西是瞒不住的,夫人眼下处境如此艰难,你与我同处一室这么长时间,以谷主多疑的性子,怕是早就怀疑你已经和我串通了。”李照的话术说白了就是暗示和引诱,她一边说着,一边敲击着桌面,给沈婴婴施加听力上的压力,“夫人若不自救,怕是那个目的还没达到,就被谷主断尾了,与其到最后进退两难,不如现在就主动为自己找一条生路。”
沈婴婴神色闪烁,看向李照的目光带着一点犹疑。
长久的沉默之后,她终于开腔了。
“李姑娘,有些事情,并不是一句处境艰难可以说得清的。”她的眼神突然间无比地悲伤,“李姑娘既然已经知晓我家的事,那自然也知道,我的父亲……是悬梁死的。”
沈明成,因为落第而悬梁。
“愿闻其详。”李照敛眸说道。
“其实并不是……”沈婴婴肩膀一塌,原本端着的身体朝后软了下去,她似乎是卸下了一身的包袱和重担,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我的母亲行事浪荡,早在怀着我的时候,便已经开始和外人鬼混。”
有些话,由自己说出口,反而没有那么强烈的窘迫感。
沈婴婴说着说着,脸色都轻松了一些,这些事情一直藏在她的心里,掩住她所有外放的情绪,逼她做闺秀,做贤妻,让她一刻都无法自由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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