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过去,锦儿依旧没出来。
宗人府那边既没有说她招没招也没说她怎么样了,至于王爷,已经交代了四宝,闲事免去打扰,刚刚开了春儿,山西那边来报说是受了灾情,此时,王爷正在焦头烂额处理此事。
惠苒心里着急,几次转去求见福晋想要求情也被打发了回来。
“主子……”斐然欲言又止,她实在是不忍心看主子这样低声下气。
“主子,锦儿姐姐如果知道您这么为她求情,一定会欣慰的。只是,您这样,奴婢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啊……”作为奴婢,斐然看在心里,实属感动,就算为主子而死也在所不惜,毫无怨言,可是,作为主子的奴婢,看自家主子低三下四,她于心不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忍泪含悲,字字恳切对惠苒说道。
“她跟了我十五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人真心待你十五年的?”在宗人府里呆了两三天,即便是惠苒,也清楚锦儿定是受尽煎熬。倘若她也放弃,那锦儿……
从始至终,惠苒人前再娇笑、疲累、难过、委屈,回到闻香苑,都有锦儿贴心的伺候着,不多言不献谗,真真切切的让惠苒能够卸下所有心防。与其说她是奴婢,不如说是朋友更为贴切。
也正因此,平白无故被冤枉陷害皇嗣,又被送进宗人府,惠苒怎能不担心?
沉着步子从朗慧苑往回走的时候,那条几乎每天都要走的路第一次显得如此压抑幽长。
暗着眸子垂看远方的惠苒忽然看见了一个人,似云似风的不羁之姿携雨裹电般朝她走来,把她原本的卑微在一瞬间捏的粉碎。
惠苒想要握紧斐然的手撑起自己的倔强,却发现怎么使劲都用不上力,脑中一阵天旋地转,脚下软软而陷。
“主子!主子!!”斐然刚刚看到打前面来的十七爷,还没开始行礼,就发现自家主子软软的倒地不起了,吓得她脸色苍白,哆嗦直呼。
永璘进府是要与王兄商议赈灾一事,谁料正看见惠苒昏倒的一幕,原本想要假装云淡风轻的潇洒在惠苒倒地的一瞬也倾然而逝了,不由自主的大脑,在那一刻只有一个想法:她怎么了?
“太医!太医!!”疾步奔向惠苒的永璘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打横抱起她怒喊着就往王府的药房奔去。
斐然虽不是第一次见十七爷,却是第一次见十七爷这般的焦灼,忧心,不管不顾。
那一刻,真的让人觉得倘若有幸得十七爷如此对待,即便是死也值了!
不过,担心归担心,斐然还是留了个心眼儿。
走到假山处看见侍卫的时候,斐然一下拽住了十七爷,斐然知道主子不能再出事了,“十七爷,让奴才们来吧?前面不远就是药房了,您这样……”毕竟是贝勒爷,斐然含着泪边红着眼睛哭腔说道边为难的看了眼被他抱住的主子,剩下的话她不说十七爷应该也知道什么意思。
抑制不住的心跳,一时焦急冲昏了头脑,永璘这时才逐渐恢复了一点理智。
粗重的喘着大气,永璘喟然一闪,一直紧张到发抖的手臂忽然发酸。
斐然看到十七爷慢慢把主子放下,立即摆手高呼侍卫:“来人啊,惠福晋晕倒了……”
一朝声起,侍卫们便疾驰而来。
备了软轿,还有两个丫鬟一起扶起惠苒,急急的赶去药房了。
临行之际,永璘深深的望着惠苒,似乎想要从她苍白的脸色上看出她的喜乐哀怒。可就连卷地而起的飞尘漫了眼睛,他都没能看出来,一如当年他没看透她一样。
以至于怎么到的书房,永璘几乎都是不记得的。
“这是又召了哪里的乐师,让你这般再三流连,连我的面儿都不愿意见了?”永琰一直在书房,小睡了一会儿之后还是没看见这个享乐生活的弟弟,无奈摇头的不免对他开起了玩笑。
“王兄说笑了,其他事臣弟或许还敢耽搁,这赈灾一事我可不敢有半点马虎。”永璘轻轻捏了捏刚刚发酸的胳膊,少有的正襟回答。
“只是不巧,我在来的路上正好遇到惠福晋晕倒,身边又只有一个丫鬟,便差了人把她送到药房,这才耽搁了时间。”永璘尽量不经意的,平和地开口,自然的拿起了桌上面沏好的茶水啜了一口。
“哦?”得知此事的永琰不过是疑惑了一声,既没有动身也没有派人询问,许久之后,旋即开口:“她这是急火攻心,心里有怨气,且让她缓一缓去吧……”
有憋闷,有心疼,有无力。永璘心里升腾起的五味杂陈充斥了整个胸腔,占据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
似无意的,永璘以少有的关切容色问了一嘴:“王兄这么说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臣弟虽不甚关注府里事情,却也听说惠福晋性格亲近,笑颜平常,不像是会争风吃醋之人呐?”
永琰憔悴的面容上携着突如其来的阴沉,“你啊,说的没错,惠苒自然不是爱争风吃醋之人,只是,种种事情表明戈雅滑胎一事与她闻香苑总有关系。为避免口舌再影响她,因此,只能暂时撤了她掌事的权力!”
“那没有确凿证据。是不是对惠福晋不太公平?”永璘玩笑似的问一嘴。
永琰面色未改,淡淡说道:“公平?要是谈论公平,那这王府早就鸡飞狗跳了。公平是皇家最奢侈的东西。惠苒自然是懂得这个道理的,就算现在冤了她,也就冤了。”
说完,永琰补了一句:“你还没成家开府,身边莺莺燕燕虽多,倒也谈不上争宠稳势。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我可没有王兄这般功夫去制衡女人们的争斗,我啊,还是愿意过现在的生活,逍遥自在,谁也不用管,也不用看谁的眼色。若是这享乐之事都思前想后的,哪还有心思啊。”
原来如此……
他竟不知惠苒处境这么艰难。
永璘凝神深陷自责里,全然忘记了自己为什么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