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嘉庆“长谈”之后,乾隆就再没了精神。
璟婳听说乾清宫夜召嘉庆,终归是心里放心不下,便又从床上起来,让兰心收拾停当之后,赶往了乾清宫。
刚到未过一刻钟,内殿便传来一阵骚动。
李延秀和裴纪率先出来。
不知是年纪渐长还是吓住了心神,李延秀精神状态看起来不太好。
裴纪低低道:“李太医,您先稍事休息一下,剩下的微臣来吧。”
李延秀本想再坚持,奈何身子跟不上,只好作罢,对裴纪点了点头,“劳烦裴太医了。”
裴纪便走至大殿,对嘉庆禀报道:“启禀皇上!太上皇已经弥留之际了……”
嘉庆双手一颤,这玉扳指咯的椅子响动一声,“今日,太上皇还和朕说话,这会子就再没希望了吗?”
裴纪回说:“或许是太上皇回光返照,微臣无力,罪该万死!”
轰然。
都围在床边,一点也看不出来乾隆任何有生机的样子了。
整个乾清宫的人都齐齐跪下。
璟婳跪在前面,望着嘉庆的背影,心底也是百般感慨。
雪花越来越大,不消一个时辰,地上就裹了一层白,凛冽的寒风夹杂着冷气直灌身上,冻的人瑟瑟发抖,又惧又颤。
打更声促促,天际由灰暗到鱼肚白,每个人心里都繁复的很。
这边刚刚歇了一口气,兰心从御膳房带了些粥菜,还未给各位主子盛起,就听的屋里杯子摔碎的声音。
“坏了!”璟婳低呼一声,就往里面走去。
终于,还是到了。
苏之龄泣血之声,响彻整个紫禁城:“太—上—皇!驾——崩!”
嘉庆一众人等,跪下便是悲戚拗哭。
嘉庆四年,正月初三,本是阖家欢乐安康之际,却遇到了太上皇驾崩,给这个热闹的日子添了一丝悲剧色调。
乾隆帝一生杀伐果断,立战功,丰伟绩。临了临了,也就是一抷黄土卷了身。
乾隆死后,嘉庆醉生梦死了几天,一连在戏班大开七天,也没有人再说什么。
“皇上到底是怎么了?”若初看着每日除了听戏还是听戏的嘉庆,心里一阵不解。
璟婳却能够体谅嘉庆,这才是属于他的天下,就算他浑浑噩噩,不符圣贤之标,那他也是这大清朝的天之骄子,无人敢再言一个不字,“就让皇上随心所欲几天吧,自小而起,他也从未这么放纵过。”
春贵人若初苦笑道:“就是皇上做再多出格的事情,姐姐也能给皇上找到理由。”
虽说这话有些绝对,可是,却也说出了璟婳的心声,她对嘉庆的心一点点倾斜,也对他所有的决定都无限理解。
“听说万岁爷今日便让四宝把养心殿和乾清宫收拾了出来呢。妹妹倒也没其他担心,就是觉得——”若初欲言又止。
璟婳倒看的通透,直接了当道:“就是觉得宫里宫外会说皇上有些急不可耐?”
若初自知说这话有些不合适,忙赔罪道:“臣妾多言,罪该万死。”
璟婳看了眼若初,语重心长道:“你这心直口快的性子可得记得藏起来了。”
“是,若初知道了。”若初脸色一红,确实未免有些太不知轻重了。
话压不压,事实摆在那儿。璟婳不说,别人也都能感觉的到。
最能感觉的到就是和珅。
俗话说风平浪静必有妖,嘉庆这边一连半年多什么动作都没有,倒让和珅有些摸不透了。
乾隆在世时,多多少少,平衡着关系,和珅投其所好,总能给自己找些退路,可这个嘉庆,和珅降不了也猜不透。他似乎什么都不爱,什么都不入心,不管是金钱还是女人,对嘉庆仿佛都失效了。
越是没有把柄,越是无法投其所好,以至于得知乾隆病危之际,和珅急切的想要寻求一切可能的人进行合作,比如諴妃。
可諴妃如今又被幽禁,这宫里的女人本就不多,一时之间,真的难找到像璟婳一样说一句话算一句话的枕边人。
一切的暗流涌动似乎都等待着一个时机。
直至宁武泰归来。
沧桑着胡子的宁武泰眼神里少了凌厉和光泽,多了狠辣与少言。
“宁武泰参见皇上!”数月归来,宁武泰闻见权利的味道,浑身的毛孔再次张开。
嘉庆赶紧抬手:“起来!起来!”
宁武泰进了这专属于帝王的养心殿,心里感慨不已。
“准备的怎么样了?”嘉庆坐在养心殿里,说话都有些不真实,可又确确实实的舒心。
宁武泰回道:“臣已梳理和珅十五大罪状,只看皇上何时昭告天下。”
“好!”嘉庆一拍大腿,真是大快人心,他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了。
这金灿灿的皇位上,嘉庆可容不得别人染指半分。
第二天,嘉庆下令和珅革职下狱,此后八天,嘉庆与宁武泰,苏清,永璘一起研讨和珅之罪状,最终,在正月十八,嘉庆下旨赐和珅自尽。
这个二十大罪状即为如下:
“朕于乾隆六十年九月初三日,蒙皇考册封皇太子,尚未宣布谕旨,而和珅于初二日即在朕前先递如意,漏泄机密,居然以拥戴为功,其大罪一。”
“上年正月。皇考在圆明园召见和珅,伊竟骑马直进左门,过正大光明殿,至寿山口,无父无君,莫此为甚,其大罪二。”
“又因腿疾,乘坐椅轿抬入大内,肩舆出入神武门,众目共睹,毫无忌惮,其大罪三。”
“并将出宫女子娶为次妻,罔顾廉耻,其大罪四。”
“自剿办教匪以来,皇考盼望军书,刻萦宵旰,乃和珅于各路军营递到奏报,任意延搁,有心欺瞒,以至军务日久未竣,其大罪五。”
“皇考圣躬不豫时,和珅毫无忧戚,每进见后,出向外廷人员叙说,谈笑如常,其大罪六。”
“昨冬皇考力疾披章,批谕字画,闲有未眞之处,和珅胆敢称不如撕去,另行拟旨,其大罪七。”
“前奉皇考谕旨,令伊管吏部、刑部事务,嗣因军需销算,伊系熟手,是以又谕令兼理户部题奏报销事件,伊竟将户部事务一手把持,变更成例,不许部臣参议一字,其大罪八。”
“上年十二月,奎舒奏报循化、贵德二厅,贼番聚众千余,抢夺达赖喇嘛商人牛只,杀伤二命,在青海肆劫一案,和珅竟将原奏驳回,隐匿不办,全不以边务为事,其大罪九。”
“皇考升遐后,朕谕令蒙古王公未出痘者,不必来京。和珅不遵谕旨,令已未出痘者俱不必来京,全不顾国家抚绥外藩之意,其居心实不可问,其大罪十。”
“大学士苏凌阿,两耳重听,衰迈难堪,因系伊弟和琳姻亲,竟隐匿不奏,侍郎吴省兰、李潢,太仆卿李光云,皆曾在伊家教读,并保列卿阶,兼任学政,其大罪十一。”
“军机处记名人员,和珅任意撤去,种种专擅,不可枚举,其大罪十二。”
“昨将和珅家产查抄,所盖楠木房屋,僭侈逾制,其多宝阁,及隔段式样,皆仿照宁寿宫制度,其园寓点缀,与圆明园蓬岛瑶台无异,不知是何肺肠,其大罪十三。”
“蓟州坟茔,设立享殿,开置隧道,附近居民有“和陵”之称,其大罪十四。”
“家内所藏珍宝,内珍珠手串,竟有二百余串,较之大内多至数倍,并有大珠,较御用冠顶尤大,其大罪十五。”
“又宝石顶并非伊应戴之物,所藏眞宝石顶有数十余个,而整块大宝石不计其数,且有内府所无者,其大罪十六。”
“家内银两及衣服等件,数逾千万,其大罪十七。”
“且有夹墙藏金二万六千余两,私库藏金六千余两,地窖内并有埋藏银两百余万,其大罪十八。”
“附近通州、蓟州地方,均有当铺钱店,查计资本,又不下十余万,以首辅大臣,下与小民争利,其大罪十九。”
“伊家人刘全,不过下贱家奴,而查抄赀产,竟至二十余万,并有大珠及珍珠手串,若非纵令需索,何得如此丰饶?其大罪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