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范仲淹等人上台实施新政,吕夷简几乎已经被边缘化了。虽然顶着个参知政事的副相名声,可是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是范仲淹的。
宋朝以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为宰相正式官名,以参知政事为副。从汉至唐,皇帝待宰相之礼,逐渐降级,至宋太祖废“坐论”之礼,使宰相地位大降。
就连在朝中,吕夷简的话语权也是大减。是以他近些年倒也老实,一直在韬光养晦,尽量避免与他人正面冲突。
而他与石小凡之间的过节,本就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大仇。他以为这几年,俩人已经放下了。
谁知道这败家子阴险小人,竟然落井下石想让自己去多瘴之大理,这不是摆明了要要了自己老命么。
可这是官家旨意,吕夷简又怎敢抗旨。此去大理一行,八成是凶多吉少了。于是,吕夷简招呼家人,准备料理后事了。
吕夷简想到《后汉书·南蛮传》记载“南州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南朝宋鲍照(这名字,天啦噜)《苦热行》“瘴气昼熏体,菵露夜沾衣。”《诸病源候论·瘴气候》“夫岭南青黄芒瘴。”而辞海解释“瘴瘴气,指南方山林间湿热蒸郁致人疾病的气。”
对于饱读诗书的吕夷简来说,这些书中记载的瘴气之毒分分钟要他老命的玩意儿,他怎能不怕。
但事实上,这种瘴气,很大程度上是古人臆造出来的一种致病因素。因为,古人对岭南地区的开发认知程度不足。岭南地区气候湿热,本身蚊虫细菌较多,加之当时南迁的北方人水土不服,便想当然的认为,岭南地区存在“瘴气”。何况,在医疗技术不发达的古代,对病因未能形成一个正确的认识,直到19世纪80年代,法国科学家巴斯德和德国科学家科赫等人才先后在有病的生物体内发现了大批微生物,并证实它们是传染病的病因。
南方地区多山林地带,多湿热,多蚊虫,成为了疟疾传播的天然土壤。《史记·货殖列传》曾云“岭南卑湿,丈夫早夭”。尤其是对于那些初涉岭南的中原人而言,本就容易水土不服而致身体虚弱,再加上病毒肆虐,这些北方发配来的犯人,很容易就挂了。
古代医疗条件十分有限,在疟疾这样的疾病面前,大多数医生也只能是双手抱拳奉上一句“打扰了,告辞。”
欧阳修就曾在《论台谏官唐介等宜早牵复札子》提到“唐介前因言文彦博,远窜广西烟瘴之地,赖陛下仁恕哀怜,移置湖南,得存性命。”
这位可怜的言官唐介弹劾文彦博,依靠贿赂宦官嫔妃为相,起用石小凡的劣徒张尧佐是为了巩固边疆。他读完奏章说“臣忠愤所激,鼎镬不避,何辞于谪。”
赵祯登时大怒,贬为春州别驾,也就是烟瘴之地的广南。后赵祯省悟,次日改置英州,又将文彦博、吴奎免职,并派专人护送唐介就职。
因唐介为官清廉,从小深明大义,德行高尚。后来被石小凡所保举,一路风生水起混到了宰相位置。当然这是后话,这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
吕夷简召集家人,说明自己去意“奉官家之命,我要去南诏大理国。我这一去,八成凶多吉少。趁我还能喘气,就把后事先料理了吧。”
家人一听,这还了得。自家相公这是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了啊。
谁人不知岭南一带毒瘴害人,吕夷简一把老骨头,怎么经得起这份折腾。几个老婆孩子一听,登时哭天抢地。
吕夷简生四子,皆颖异。与夫人语,四儿它日皆显重,不知谁作宰相,吾将验之。一日,四子居外,夫人令小鬟击四宝器,贮茶而往,教令至门,故跌而碎之。三子皆失声,独公著凝然不动。夷简谓夫人曰“此儿必作相。”
意思就是说吕夷简生了四个儿子,都是是聪颖异常,有一天吕夷简和夫人说,这四个孩子长大以后都能官居高位地位显要,不知道谁能做宰相,我要检查一下他们,一天,四个儿子在外面,夫人让小丫鬟用四个很珍贵的器具,装茶往外走,告诉小丫鬟到门口的时候,故意的摔一跤把宝器摔碎,三个儿子都不受控制的叫了出来,只有吕公著一动不动,吕夷简对夫人说,这个不动的孩子肯定能当宰相。
吕夷简第三子吕公著站出来道“父亲,父亲年事已高,怎可再旅途劳顿。孩儿不孝,愿代父亲出使大理!”
其长子吕公绰怒道“父亲稍安勿躁,孩儿这便入宫吿御状去!找官家理论理论。”
另外两个儿子也怒火万丈,嚷嚷着一起闯宫告状。
“站住!”吕夷简厉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想让我吕氏一门灭族么!”
几个儿子一惊,只听吕夷简又怒道“这是官家圣谕,你们几颗脑袋敢告状,那是驸马,官家的亲妹夫!”
人家是亲戚,咱们不过是个臣子。吕夷简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罢了,用我一命换的一家老小平安,倒也值得。”
“相公,相公你可不能就这么走了啊!”
大夫人哭着道“早叫你不去招惹那个败家子,你偏偏不听。如今惹祸上门,这可如何是好啊!”
几个妻妾哭做一团,吕夷简要是死了,吕府的辉煌就是过去式了。
“都给我闭嘴!”吕夷简一声暴喝,几个妻妾抽抽噎噎的住了嘴。
三子吕公著紧握拳头,咬牙切齿的道“孩儿此生与那败家子不共戴天,总有一日,我会将他碎尸万段!”
“啪!”的一声,吕夷简扇了他一个耳光。
“父亲!”吕公著也是大吃一惊,不解的看着他爹。
吕夷简冷冷的道“跪下,你们几个,都给我跪下!”
四个儿子不明就理,纷纷跟着跪了下来。
“你们几个给我听着,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一去不再回来。你们万万不可和驸马结仇,我死乃是为朝廷尽忠,与驸马无关,记住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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