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午夜凶铃》在日本大卖的时候,方言和龚樰已经南下,来到沪市。
和龚樰一家见完面,说明整个结婚的安排方案,便马不停蹄地前往上影厂。
吴贻躬一开始见到他们俩肩并肩地出现,大为意外,但当龚樰道明来意后,又惊又喜。
“没想到!”
“真没想到!”
目光中充满长辈对晚辈的慈爱,左看看,右看看,“不错不错,金童玉女,非常般配!”
方言笑了笑,“那还得您成全才行。”
吴贻躬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呐?”
龚樰恭敬地双手递上了喜帖,“到时候,希望您和谢导他们能出席参加。”
“这还用说嘛。”
吴贻躬接到手里:“上影厂是小樰的娘家,我们也是小樰的娘家人,这样的大喜事又怎么能缺席呢!”随后看向方言,“老谢要是知道这个消息,没准会把他那几坛珍藏的女儿红取出来,给你们当贺礼。”
方言乐道:“那敢情好啊!”
“我们或许也能沾沾口福。”
吴贻躬麻利地批了条子,交代龚樰加紧去把结婚介绍信、结婚证明这些证件统统办好。
但是,又让方言留在办公室,“你先去忙吧,我跟岩子单独聊会儿天。”
方言和龚樰互看一眼,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她离开的背影。
吴贻躬问:“喝茶吗?”
方言客客气气道:“谢谢。”
“小方,祝贺你们喜结连理。”
吴贻躬边泡茶边说:“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除了结婚这事外,恐怕还有事吧?”
“什么也瞒不了您。”
方言道:“这事如果让小樰当面跟您说,估计会难为情地说不出来,毕竟您是她的伯乐,上影厂又是栽培她的地方。”
然后双手交叉,“所以还是我来跟您商量,最合适不过了。”
“是工作调动吧?”
“是,又不是。”
“什么意思?”
吴贻躬把茶端到他的面前,“是小樰还没有想好要调去北影厂,还是八一厂?”
方言轻轻地吹了下飘浮的热气,“您觉得哪个更适合她呢?”
“当然是北影厂。”
吴贻躬由衷道:“八一厂的规矩多,纪律严,除了八一厂的拍摄任务外,几乎不可能借调拍戏,小樰刚刚得了金鸡奖最佳女主角,如果想演艺生涯上更进一步,就不要去八一厂。”
方言拍手称快:“您跟我想到一块去了。”
“唉,可惜了。”
吴贻躬叹了口气,好不容易等到龚樰大器晚成,封了影后,结果白白便宜了北影厂。
本来北影厂就有刘小庆、张金玲和李秀名三朵金花,这下子又要多一朵了!
“也未必会去北影厂。”
方言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吴贻躬惊异不已,“不去北影厂,那小樰打算去哪?总不会是去电视制片厂吧?”
方言扬了扬手,“我跟小樰商量过了,她更希望能以上影厂职工的身份去北电进修。”
“进修?”
吴贻躬难以理解,“小樰已经是金鸡奖最佳女主角,总不至于再去进修表演系吧?”
方言道:“不不不,是导演系。”
吴贻躬一怔:“导演系?!”
方言嘿然一笑,自从《那山那人那狗》让桂西厂青年摄制组名声鹊起,全国各大制片厂也打破了论资排辈拍电影的潜规则,纷纷创立类似的摄制组,扶持栽培青年导演。
“小樰的年龄也不小了,将来肯定要转幕后,我想不如趁这个机会,干脆在北电进修。”
“学成以后,回上影厂当导演?”
“以后没准就是她亲手来拍我写的。”
“你们夫妻合作,放在电影界里,也不失为一桩美谈。”
“对上影厂也是百利而无一害,就算小樰将来不是在上影厂当导演,那也能念在一份香火情的份上,拍的电影都会优先考虑上影厂的演员、编剧、摄影。”
方言抿了口茶,“您觉得怎么样?”
“我这边倒没什么意见。”
吴贻躬颔首说:“只需要北电那边同意,我可以立马批这個进修申请书。”
“北电方面您不用操心。”
方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回京之后就会找谢非等人吃饭,给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吴贻躬假装咳嗽了声,“不过还有件事,就是这个《一代宗师黄飞鸿》……”
“您放心,如果真的要拍《黄飞鸿》电影的话,一定非上影厂莫属。”
方言信誓旦旦地保证。
吴贻躬颇为满意道:“喝茶,喝茶。”
“好茶啊。”方言浅尝了一口,相视一笑。
…………
过了会儿,龚樰跑完了所有审批的环节。
得亏平时的人缘好,又有吴贻躬批的条子,一路上畅通无阻,没有人存心刁难。
倒是几乎所有人都燃起了熊熊的八卦之火,不断盘问她的结婚对象到底是何方神圣。
一时间,龚樰结婚的消息迅速地在上影厂传了开来,一传十,十传百。
“诶诶诶,听说了没,龚樰要结婚了?”
“真哒假哒,对象是谁啊?”
“你肯定猜不到,方言方老师!”
“就是那个大作家?!”
“就是他!”
“啊,不会吧?我不信!”
“方言和龚樰结婚”的小道消息,如同草原上的野火般,很快地在整个厂里蔓延。
而两个当事人,已经火速地离开这个几乎要爆炸的炸药桶,前往民政局婚姻登记处。
这年头的结婚率持续走高,不像后世,跌跌不休。
工作人员办事效率非常之高,登记结婚后,发了一张薄薄的纸,很容易弄破。
因而要格外地小心,平时压在箱底,仔细保管,只有夫妻出远门需要住旅社的时候,才会随身携带。
没有这张纸,哪怕是夫妻,也绝对不能住在同一间卧室里,偷偷住到一起,很有可能被当成流氓抓起来,甚至吃花生米都有可能。
“这下子咱们可以光明正大住在一块了。”
方言捧着结婚证,脸上挂满了笑容。
龚樰白了眼,“笑得这么坏,心里准没好事。”
“我要对你做,春天对樱桃树做的事。”
“什么意思?”
“开花结果。”
方言把脸凑了过去,冷不丁地啄了一下。
“你流氓!”
龚樰一个激灵,像木头般愣住。
两人相互依偎着,月光下,两个影子渐渐地拉得很长,就像他们能走很久很久一样。
突然间,冷风呼啸,气流嗖嗖地灌入脖子衣领的缝隙里,方言忍不住打个冷颤。
“噗嗤,伱好怕冷啊。”
龚樰主动伸手,挽住男人的臂弯,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
方言刚要说骚话,突然间,一团一团像柳絮般的雪花,从银灰色的天空悠悠地飘下。
龚樰惊喜地眨了眨眼:“呀,下雪了!”
随着雪花的纷飞,两人的心情越发地欢快,肩并肩地挨着,很默契地没有说话。
龚樰不禁感慨道:“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啊。”
方言玩味道:“你就像这雪一样干净。”
“少拿话哄我。”龚樰瞪了眼,“谁知道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些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装着你呗!”
方言捏住她的下巴:“想着干净的你,又想着把你弄脏。”
侵略性十足的目光,让她感觉自己就像以身饲虎的小羊羔,任他宰割。
冷风阵阵,大雪飘飘,刺骨的严寒中,两人报团取暖,钻木取火,点燃着此生。
光照进黑暗,雪压住枝头。
屋外天寒地冻,屋内春光正好。
撒一床雪花白,普天下所有的水都在龚樰眼中荡开。
男是俗人,女是菩萨,他只顾撒野,她笑着渡化,在呼啸的风雪里建庙修行,参悟生命大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