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尸魔掌柜去哪儿了？”

    “嗯……很远的地方？恐怖巷的店早就已经关了，你现在去那边看，就剩下一些残垣断壁了。”

    “我知道，我来这里之前，去那边看过，现场留下很强的神圣伤害的辐射痕迹，是黄昏十字军吧？”

    “如此这般，本店四季号当铺和恐怖巷典当行并没有隶属关系，自然，本店跟协会之间也无任何关系。”

    “季掌柜大概是有所不知，你作为白骨尸魔掌柜的见习典当师，也在协会登名在册，如果没有专门的解除程序，无论白骨尸魔掌柜在与不在，你都默认与协会存在从属关系，你的店铺自然也被列为协会的加盟典当行。”

    婪翻开手记，用左手指了指某页。

    牙齿压着【战车手套】，重新戴在右手。

    呼——

    季末斜睨一眼手记。

    见他不说话，婪继续道：

    “季掌柜，考虑到你这边情况比较特殊，毕竟当初跟协会签署协议的是白骨尸魔掌柜，很多事你并不知晓，所以本次我可以给你破个例，将这次裁决取消，只要你能补交在恐怖巷典当行毁损之后的交易提成以及会费，我们可以既往不咎。”

    季末继续看着他，表情有些阴晴不定道：

    “我交钱，你们就可以取消对我的裁决？”

    婪优雅的笑了笑，一抬手，飘浮在空中的红茶杯自动飞入他的手里。

    浅抿一口，隐隐看见烂银般惨白的牙齿后面一条绿色的舌头。

    “季掌柜，在过去的二百年里，协会曾经派出过几十位优秀的裁决跟血肉巷的公爵进行谈判，希望能在这里重新开设典当行……”

    “‘重新’是什么意思？我记得，血肉巷从来没有任何协会组织入住过吧？”

    季末敏锐的捕捉到对方话语里潜藏的信息。

    “曾经有过一家比之前的夜裔典当行还要恢弘，财大气粗的加盟典当行，掌柜是个很有声望的怪物，而且跟公爵也合作过很长一段时间，那段时间算得上公爵和协会的蜜月期。”

    “那，是什么事导致了协会和公爵的决裂呢？”

    “嗯，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婪挠了挠额头一脸困惑道，“从档案记录上来看，起因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我想可能另有隐情吧？”

    “您说。”

    婪翻了翻手记，手指逐行的寻找。

    “哦，找到了，真的是微不足道，‘四月一日，公爵的花匠腐锯来店里购买花种，夜都兰花，稀有，一百黑魂，成交’。”

    说罢，他手指往下移。

    “‘六月十日，公爵的花匠腐锯来店里追购花种，他说夫人很喜欢这种兰花，无货，我向他推销夜都紫玫瑰，史诗，夜都贵族们的最爱，一千黑魂，成交’。”

    “‘六月十日，稻草人女士来店里求购花种，指明夜都紫玫瑰，这些缝合怪贵族为什么这么喜欢花？再说，我这里是典当行，又不是花店。但顾客就是黑魂，我们要满足他们’”

    “‘六月十日，怪物们都在传说稻草人女士之前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紫玫瑰夫人’，看来我之前的记录有点差错呢。算了，不改了’。”

    “‘六月十日，歇业前，公爵的花匠腐锯来店里，他要求退货，他的样子很不好，跟上次来相比，他少了至少三分之一的身体，那把吓人的锯子被铁锈腐蚀得只剩下握柄的部分，真可惜，我还想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卖给我，那可是传说级的锯子。’”

    “‘六月十一日至六月二十三日，连续下了十二天的大暴雨，无客人上门，天上那只眼睛哭的就好像被家暴的小萝莉，是错觉吗？总觉得眼睛的周围有点青’”

    “‘六月二十四日，晴，街上一片静悄悄的，下午，哈士奇男爵来到店里，宣布血肉巷从今天起不欢迎任何协会入驻，‘马上滚蛋’，那条狗这么说。我不明白’”

    “‘六月二十六日，向协会紧急申请之后，协会派来了最高裁决使和裁决使团跟公爵进行谈判，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吧？虽然血肉巷的规模远远不如夜都，但公爵是能匹敌夜都‘皇帝’的怪物，缝合怪贵族们也都是非常可怕的存在，如果失去这个客户，对协会是个巨大的损失’”

    “‘六月二十八日，经过三天的谈判，使团终于被允许进入公爵宅邸，现在，只能等待了。没问题吧？我还能留在血肉巷吧？’”

    “‘六月三十日，连续三天没有使团的消息了，街上连一个怪物都没有，气氛很诡异。只是偶然看见男爵在散步。那条狗在店门口拉屎，他是在暗示什么吗’”

    “‘七月一日，最高裁决使和裁决使团终于出来了，看见他们的样子，我就知道情况不妙：九个人被缝合成了一个整体，这生不如死的可悲模样，就是跟公爵谈判的结果吗？’”

    “‘陪着他们出来的是那个神秘的秘医发条苹果，她说已经尽力搜寻他们的尸块，因为公爵把他们撕碎之后全都丢进了动力炉，能复原成这样简直是奇迹，而且恰好她刚回到血肉巷，他们真是太幸运了！这个女人在说什么？’”

    婪合上手记。

    “那之后，这位典当师和缝合成整体的使团离开了血肉巷，之后，协会多次派人来跟公爵谈判，可惜，结果都不怎么好。过去的两百年，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裁决使折损在这个血肉巷，能活着走出去的人也彻底告别了这个行业。”

    婪说完，看着季末。

    “整件事就是这样，直到今天我们都没有弄清楚，当初的典当行到底如何得罪了公爵，或者，整件事都只是公爵的心血来潮？”

    季末却只是端着烟袋，浅浅的笑了笑。

    看他这个表情，婪立刻来了兴致。

    “难道您知道原因？所以，公爵唯独能容忍您在这里开店？”

    “裁决使先生，”季末呼出一口青烟，“本店能开在血肉巷有两个原因：

    第一，是因为包括哈士奇男爵在内的多位大人的提携、包容与信任；

    第二，是因为本店从一开始就已经提供了足够的证据，跟协会绝无半点关系。”

    说到这里，季末顿了顿，重新给烟袋填上迷时香。

    “当初我以为公爵只是不喜欢外部势力插手血肉巷，但今天听了您的话，我真是醍醐灌顶，才明白，协会原来是犯了公爵最大的禁忌，难怪……”

    “您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禁忌吗？从这篇手记来看，前前后后就只有买花，卖花，没有其他别的事发生，难道是那位腐锯大人的问题？我听说那之后他就不再担任花匠，而是转而成了黑骑士团的百骑长？”

    季末不语，只是微微仰起头，呼出一口烟圈，烟圈化作两只蝴蝶缠缠绕绕，扶烟直上。

    就是兰花啊……

    好吧，外界都不知道，公爵是个老婆奴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

    连公爵的禁忌都没有打听明白就敢在血肉巷开店，从手记的内容来看，跟哈士奇男爵也完全没有协调好的样子。

    真是我辈之反面教材啊。

    见季末不肯解答，婪也只好放弃追问。

    他道：

    “贵典当行是这二百年来，第一个成功开在血肉巷的协会典当行，而且是在公爵消失之前，就已经在这里了，对协会来说，意义不可谓不大。”

    “如果您能补交费用，我可以帮您上报协会，重新进行登记注册，不仅取消您的裁决惩罚，也可以向协会申请将四季号当铺提升为白金级店铺。”

    “考虑看看？”

    婪自始至终都是一副友好，谦和而又优雅的态度。

    跟一般的怪物果然是截然不同。

    这就是商人的基本素养吧？

    季末放下烟袋，一脸(′?へ?)道：

    “抱歉，这事没什么可考虑的，本店是血肉巷唯一的典当行，不加入任何协会，不让任何外部势力插手血肉巷。”

    说罢，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具天秤——白骨尸魔的【灵魂天秤】。

    “这是当初白骨尸魔掌柜加入协会的时候，协会派发的天秤，她临走之前托我保管，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人在何处，既然您今天大驾光临，那我正好将这个天秤归还给协会。”

    同时，季末对侍立在旁边的雷子道：“雷子，把仓库里面十七号货柜里面的商品和黑魂拿出来。”

    “好的，掌柜。”

    雷子立刻转身从柜台后面的门出去，到仓库里提货。

    “恐怖巷典当行的剩余物资也保存在本店，您就一并拿走吧，当然，之前那次事故，让典当行损失惨重，关于这点，还请您多多包涵，但我知道这些应该也是在协会和加盟店的协议内有相关条款的，具体事项您可以跟白骨尸魔掌柜协商。”

    雷子拎着一个口袋回到大堂，然后放在柜台上。

    看着那个瘪瘪的口袋，婪的表情僵了一下。

    看来，这个年轻人早就做好了跟协会决裂的准备了。

    口袋，天秤，天秤下面还压着一本恐怖巷典当行的手记。

    一切的一切都在向他表明，白骨尸魔的店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婪最后一次，尝试劝说道：“季掌柜，我还请您考虑一下。”

    季末摇了摇头。

    “不用，我早就考虑清楚了，再说，以我现在的立场，也根本不可能加入任何协会。”

    说罢，季末一抬手，从他手边的书架上，【异典手记】飞了起来。

    咔咔。

    书面上的大嘴贪婪的张了张。

    季末皱皱眉头，掏出一枚黑魂丢了进去。

    嘎巴嘎巴，手记吃得这叫一个香，这才打开书页。

    【天官笔】在其中一页写上“背德典当师协会来店里，归还灵魂天秤、白骨手记和物质若干，两清”

    落下最后一笔，季末的脑海里传来声音：

    【完成成就【血肉巷之狼】】

    【成就内容：没什么内容，你做了符合你现在身份的决定】

    【奖励：银鸦x10，梦原液x20，全属性+1，称号【血肉巷之狼】】

    婪一看见这本手记，那双银眸不禁睁大了一圈。

    “你，难道……”

    “呵呵呵。”

    季末淡笑，稍微解除了一些【欺诈】的效果。

    婪这才看出他的信息，然后，他也确定，这个年轻人不可能加入协会

    【终焉骑士（显名）】

    【种族：缝合怪贵族（欺诈）】

    【职业：异典司柜】

    【归属：血肉巷，四季号当铺】

    【资产：不包括商品在内，净资产两百七十一万五千四百四十二黑魂，白魂不计】

    【估价：在全协会加盟典当行里，总资产排名在第三十位左右，但如果考虑到频繁交易的神话级……】

    其他的信息，都不如这一个——【异典司柜】重要。

    【异典司柜】，协会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