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末沿着轨道一直走了很久。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走多久。
陪伴着他的除了满天星光,就只有手里的女人头。
“你好,同志,这么晚了你在这干什么呢?”
前方,一个陌生的男人拿着手电筒晃了晃季末。
不,说是陌生,感觉上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的样子。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手。
手中什么都没有。
女人头不知去向了。
“夜里闷热,出来散散步。”
季末笑了笑道。
“不要在这里散步,多危险啊。”男人忠告道。
“说的也是。”
季末掐着烟卷点点头。
他思索了一下。
继续道:“对了,您是住在这附近吗?方不方便借用一下洗手间?”
男人一听,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哦,没问题,跟我来吧。”
荒野的铁路边上,有一座三层小楼。
不是那种独门独院的别墅,更像是商品房小区的多层。
就这么孤零零的伫立在星空之下。
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让人不舒服的感觉。
“开门啊!开门啊!”
他敲了敲门。
出来开门的是个女人。
她的脸……
跟那颗消失的人头一模一样。
季末感觉上稍微有了那么点兴趣。
她的眼睛上带着淤青,一只手还缠着绷带。
看来是个很复杂的家庭呢。
“你、你找到他了吗?”女人焦急的问道。
“没有,谁知道去哪里玩去了?先别说这个,我带客人回来了,你去炒几个菜!”
“好、好的……”
女人怯生生的看了季末一样,步子有些不稳的往厨房去了。
“哎,我爱人!”
男人对着季末一咧嘴道。
仿佛语气中带着某种炫耀。
就好像狮子在炫耀他的巢穴。
季末笑着点点头。
他跟着男人到了客厅。
酒菜已经摆在了桌子上。
男人殷勤的给季末倒上酒。
“谢谢,听刚才尊夫人的意思,您是去找人了吗?”
“呵呵呵,别听她瞎扯,没事!喝酒!”
季末追问道:“这么晚了小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太安全吧?要不要我跟你一块去找找?”
男人没有回答他,只是给自己的酒盅也斟满了。
然后没头没尾的说道:“你觉得我爱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季末挑挑眉毛。
但笑不语。
哪怕是在梦中,他的涵养也不允许他随便谈论别人的老婆啊!
所以他才这么被人妻喜欢不是吗?
可男人却自顾自的说起来。
他看似神秘的小声道:“其实啊,你知道的吧?我觉得她已经死了。”
酒杯刚要送到嘴边,季末停了下来。
他挑了挑眉毛。
男人的样子有些兴奋,完全不像是在说一件可怕或者悲伤的事情。
“几天前,她被火车给碾了,身体稀巴烂的,就剩下一个脑袋在那里。”
他一边喝酒一边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可是没过多久,她却突然回来了,就这么若无其事的回到家里,还哭着跟我说,孩子不见了,非要我去外面找小崽子。”
季末静静地听着。
“您的儿子到现在还没回来吗?”
“哎,什么儿子啊?我哪儿有儿子?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她被火车碾了,结果回来了,虽然好像还没发现自己已经死了,但是脑袋也被撞坏了吧?哈哈哈!”
男人讽刺的大笑。
季末听了,淡淡的笑着。
“哦,我去一下洗手间,你慢慢坐!”
男人说罢,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往外走。
季末看了一眼窗外。
星光熠熠的旷野,那个小男孩一脸恐惧的扒着窗户往屋子里面看。
季末笑眯眯向他招招手,但是他却拼命的摇头,然后抹了抹眼睛就跑开了。
奇怪了。
季末正疑惑呢,女人端着一盘炒菜走了过来。
“谢谢,您不坐下吃点吗?”
季末笑着说道。
女人似乎犹豫了一下,还真的坐下了。
“那个,他、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季末喝了一口酒。
“什么话呢?”
“他、他是不是说我已经死了,还有家里没有小孩子什么的?”
季末嗯了一声。
如果这个梦境代表着叶尘的过去,那么看来他的过去远比他以为的复杂。
“不是,不是的,其实,其实死的是他!”女人拼命压低颤抖的声音道。
“唉……”
“他女人私奔的时候被卡车撞死了,车轮从他的脖子上碾过,脑袋一直飞出几百米远。”
“可不止为什么,第二天他照常出现在家里,跟往常一样……他已经死了,而且大概是脑袋被碾过,他忘了自己还有儿子,不,就算没忘他也不在乎……”
正说话间,那个男人突然跑出过来,手里拿着菜刀。
“贱货!你背着我说什么坏话!”
说罢,他不由分说,一刀就向女人的脖子砍下去!
噗!
鲜血溅了季末一身,人头骨碌碌滚到桌子下面。
他不紧不慢的放下酒杯。
看着这个杀红眼的男人。
笑眯眯道:“多谢款待,我先告辞了。”
说着,他捡起女人的脑袋,然后快步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
男人拿着菜刀追了出来。
“站住!”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上铁轨。
眼看着菜刀已经快要劈到季末,这时候——
火车的汽笛声响起。
眨眼间,火车轰鸣而过。
男人的身体卷入车轮下面,头飞起的老高。
季末拍打了一下身上的土,走向那颗人头。
捡起来。
看了看脖子上参差不齐的口子。
再看看那个女人头脖子上整齐的刀口。
他的脸上,露出嘲讽的微笑。
“真是错综复杂的家庭关系呢。”
“你杀了她,然后把她的尸体撒在铁轨上,伪装成被火车碾死的样子。”
“这当然骗不了警察,所以,你跟你的情妇只好亡命天涯,不走运,却在躲避警车的时候被卡车碾过去了。”
“我猜的,应该八九不离十吧?”
“唯一的疑问是,这些事发生的时候,他在……我在说什么啊?这不是他的梦境吗?所以,他都知道。”
男人的脑袋舌头耷拉在外面,嘴巴里咕哝道:“好像……是这样吧?”
“我送你们回家吧,如果他回到家里,家里却没人,岂不是会很寂寞吗?寂寞,是最折磨人的。”
“呃,好……”
“呃,谢谢你……”
两颗人头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