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弘遇派去的人很快就传回来消息,黄启梁一听是艳名远播的陈圆圆,极为动心,稍加思索便欣然应邀,不过地点不在回雁楼,而是改为在黄启梁的府邸。
自从黄蓉逃离后,这位郡守也有些寝食难安,他派出去的人手大部分已经返回,然而依然有三波人马毫无音信,想来多半已经遭遇不测。
这让黄启梁越发谨慎,不但身边高手环绕,非必要情况下更是减少了外出,不愿将自己置身于任何可能的危险境地。
听到属下的回报,田弘遇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尝试着劝阻:“宁少侠,很显然黄启梁已经有了防范之心,轻易不会给人可乘之机,我知道你武艺超群,若是在回雁楼中设宴,他护卫有限,还可以尝试一下。可在他的府中,周遭必定埋伏着众多高手和护卫,我们没必要深入险地。”
宁远看着他,神色似笑非笑道:“指挥使大人可是害怕了?”
田弘遇神色一正,答道:“老朽半截身子都快要入土的人了,原本也没多少年可活,又怎会害怕?如果少侠非要去,老朽舍命相陪便是。只是圆圆一个弱女子,陷入那样的重围中,万一有个防护不周伤着了,那可大为不值当。还望少侠三思,我们从长再议如何?”
宁远转而看向陈圆圆,道:“圆圆,你怕不怕?”
陈圆圆眼神坚定,柔声道:“公子去哪里,妾身就去哪里。”
宁远豪情涌现,哈哈大笑:“好!不过是区区一个郡守的府邸,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我便带你闯一闯!”
田弘遇疑惑地看了陈圆圆一眼,心想,义女平时谨小慎微,今天怎么敢如此豁出性命,明知道九死一生也可以奋不顾身?
他知道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心中暗叹一声,也不再多言。
等到了傍晚时分,三人依约来到黄启梁的府邸拜访,宁远乔装成侍卫,跟随在田弘遇身边。
他暗中观察,果然发现四周明岗暗哨多达七八十人,其中不乏高手的气息。
家仆恭敬地引领着三人进入宴厅,不多时,一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爽朗地大笑着说:“田大人光临此地,下官因琐事缠身,未能及时相迎,还请您多多包涵。”
黄启梁礼貌地站起身,向黄启梁拱了拱手,客气道:“田某在郢州逗留多日,今日才得以来访,实属失礼。请郡守大人海涵,勿要见怪。”
黄启梁急忙摆了摆手,道:“指挥使大人言重了,本该是下官前去拜访才是。请入座,我们再聊。”
这位郡守这才望向陈圆圆,看见她的瞬间,表情一呆,再也挪不开眼睛。
陈圆圆今天身着浅绿色罗衣,云鬓高挽,身姿曼妙,怀抱着琵琶,莲步轻移间裙摆微扬,摇曳着众人心神。
田弘遇瞥见黄启梁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不禁鄙夷,他轻咳一声,呵呵笑道:“黄大人,不如我们坐下来饮酒,且慢慢欣赏歌舞如何?”
黄启梁这才如梦初醒,视线艰难从陈圆圆身上挪开,呵呵笑着掩饰尴尬:“田大人所言甚是,来人,上酒!”
众人入座,侍女开始斟酒。
黄启梁的目光再次落在陈圆圆身上,温和笑道:“这位想必就是艳名动天下的陈圆圆姑娘了吧?闻名不如见面,果真是国色天香,娇媚动人。哈哈,哈哈。”
陈圆圆微微欠身,低声道:“民女陈圆圆,见过郡守大人。”
那声音娇柔婉转,动听不已,听得黄启梁魂儿又丢了一半,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笑道:“好!好一个倾国倾城的民女!”
田弘遇举杯笑道:“听闻黄大人钟爱戏曲,恰好我得知秦淮歌姬陈圆圆舞艺超群,尤其擅演《西厢记》,因此特地邀请她前来陪酒助兴。希望黄大人能喜欢。”
黄启梁目光就没离开过陈圆圆,闻言,他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充满期待的微笑:
“本官对戏曲情有独钟,早就听闻圆圆姑娘大名,可惜一直未能有缘亲耳聆听你的天籁之音,如今得见,甚为欣喜,不知你是否愿意为本官献上一曲?”
陈圆圆淡然一笑,道:“郡守大人,请恕民女不能从命。妾身此生只愿为我的公子一人独唱,恐怕要让您失望了。”
黄启梁一怔,脸色骤然阴沉下来,看向田弘遇,冷冷道:“田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故意来戏弄本官吗?”
田弘遇歉然道:“黄大人言重了,下官怎敢戏弄您呢,只是,下官此举,实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黄启梁道:“何出此言?”
田弘遇轻叹一声,没有说话。
此时,田弘遇身后站立的宁远开口道:“圆圆,既然郡守要求,你就给他弹奏一曲送行吧。”
陈圆圆微微欠身,应了声是。
一位侍卫居然如此无礼开口,立刻引起黄启梁身后的三名高手警觉,他们迅速拔出长剑,跨步上前,将黄启梁护在身后,厉声喝道:“你是何人!”
护卫的爆喝声惊动了外面的守卫,只听门窗在砰砰声中被撞开,几十只弓弩瞬间探了出来,纷纷对准了宁远。
陈圆圆抬头望去,见窗外弓弩闪着寒光,心中惧怕,可回想起过往的遭遇,这一生似乎总是微言慎行,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招来无妄之灾,然而那些该来的命运,却总也躲不过。
又想起茶肆中与宁远的相遇,书房的最后绝望之下出现的身影,心中渐渐升起了勇气,心想,如果这也是躲不过去的灾祸,那便在今天结束好了。
她低垂下眼帘,再也不去看那些护卫一眼,抱起了琵琶,手指抚上了琵琶弦,那琵琶突然发出铿锵之音,却是一首《十面埋伏》。
随着铮铮之声突起,一股肃杀之气弥漫开来,当第三声琵琶声响起时,宁远已经掠过一丈之地,拔剑而出,一剑穿透了黄启梁身前一护卫的咽喉。
“放箭!”其中一位护卫瞳孔中闪过剑影,急声爆喝,这声音掩盖了琵琶音,接着弓弩声大作,几十只弩箭射向宁远,准头之精准,竟是箭无虚发,显然是精锐中的精锐。
宁远不退反进,长剑格挡开箭矢的同时,身形已经欺近黄启梁身前不足三尺,琵琶音忽而高亢,再铿锵两声,剩下的两名侍卫眉间同时绽开一点殷红,无声无息地仰面倒下。
窗外的弓弩手再不敢射出箭矢,纷纷跃窗而入,抽刀围将上来。
琵琶声逐渐转为急促,宁远在这肃杀声中身形忽然疾退,长剑劈飞射向陈圆圆的一柄袖箭,接着如一道劲风杀入护卫群中,惨叫声响彻宴厅,与密集的琵琶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惨烈的画面。
黄启梁肝胆俱裂,惊恐地连连后退,想要躲入护卫中,却被忽然射来的一柄长刀刺穿了大腿,惨叫着倒在地上。
“保护黄大人!”七八个护卫围了上前,眼睛却闪过点点寒光,接着陷入黑暗,砰然倒地。
厅中再无一站着的护卫。
黄启梁看着浑身散发着杀气的刺客,他不断向后挪动,颤声问道:“你......你为何行刺本官?”
此时外面早已经被惊动,传来阵阵嘈杂声,宁远的声音森然冷厉:“黄蓉是我的女人,你敢打她的主意,我很生气。”
黄启梁眼中闪过一抹悔意,还想要说些什么拖延时间,宁远却不给他机会,一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他脸上现出惊愕,嘴唇张合,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最后所看见的,就是宁远一剑斩来,将他头颅斩下。
这位好色的郡守,最终头颅滚落,鲜血从脖颈喷出,将地面染红。
田弘遇静静地坐着,琵琶声在他耳边回响,他冷眼看着护卫一个个倒下,目光又不自觉地落在陈圆圆身上,看着她那青葱般的手指在琵琶弦上跳跃,琵琶发出金戈交鸣声,是那催命的音符。
他收回目光,一口将杯中美酒喝下,只觉得口中苦涩,心想,这大概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听闻那黄蓉是丐帮帮主,在江湖中也是艳名远播,不知与陈圆圆相比又如何......
周围的护卫不断赶来,纷纷破门而入,见宁远脚下郡守肥胖的无头尸身以及满地的护卫尸体,脸上皆露出骇然之色,一时不敢靠前。
宁远长剑滴着鲜血,转身走向陈圆圆。
琵琶声戛然而止,陈圆圆抱起琵琶缓缓站了起身。
宁远看也不看那些惊惧万分的护卫一眼,微笑道:“琵琶弹得不错,那首曲子叫什么?”
“《十面埋伏》”陈圆圆道。
“十面埋伏,好!”宁远眼中满是赞赏之意,接着道,“你怕不怕?”
陈圆圆嫣然一笑,说道:“怕。”
宁远哈哈大笑道:“跟紧我。”随即向着大门方向踏步而去。
陈圆圆跟着走了几步,回头看了一眼田弘遇,见他依然端坐不动,便不作理会,跟着宁远杀进了那些护卫之中。
一场更惨烈的厮杀开始。
周围的护卫不断死去,又不断涌来,然而他们根本无法近身陈圆圆三米之内,便被宁远一一斩杀。尸体不断倒下,散落在回廊、凉亭、花园之中。
一条血路向府邸外延伸而去,陈圆圆紧紧跟随在宁远身侧,身边嗖嗖的弓弩破空声不绝于耳,她起初紧张得要命,然而所有有威胁的箭矢都被身边的男人一一挡下。
他挑起地上的箭矢,以更快的速度投掷回去,那些远处的弓弩手纷纷中箭,惨叫倒地。
周围充斥着鲜血和不断的惨叫,穿梭在这纷乱的刀光剑影中,陈圆圆脸若寒冰,心热如火,这是她这些年平静的生活中不曾有过的,她害怕,她激动,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两人一路拼杀,终于来到府邸附近停靠的一辆马车旁,剩下不多的护卫惊恐的站在远处,不敢再上前一步。
宁远浑身浴血,那是敌人的,长剑血迹同样在滴落,他将黄启梁的人头抛在地上,看向黄蓉,笑道:“幸不辱命。”
黄蓉看着地上那颗血淋淋的头颅,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很快又收敛,她点头道:“城卫军很快便会抵达,我们去东城门,我来驾车,你负责杀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