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女士后天一早就离开南城。

    听起来，对方这次回国真的只是代表Jason参加品牌方的活动。

    她就一点都不想打听打听顾峻过得好不好吗？

    许窈替顾峻生气，顾峻本人倒是很平静：“不期望就不会失望。我倒情愿她已经完全忘了我，如果她没忘，岂不是更恶心？”

    顾峻想见一见对方，不是奢求母爱，而是想掌握主动权。

    要绝情就绝情到底吧。

    最恶心的是傅女士不够绝情，过几年再想起还有个被抛下的大儿子顾峻，不管是愧疚还是弥补遗憾又来找顾峻，那他真是恶心坏了。

    许窈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没任何期待的话，再深的伤口都会慢慢愈合嘛。

    “要不要我陪你？我明天没有活动。”

    “……好。”

    这一夜，顾峻是抱着许窈入睡的。

    夫妻俩睡到自然醒起床，在家里吃了早饭才出门。许窈自己没怎么打扮却在顾峻的衣柜中挑挑拣拣，给顾峻搭配出一套体面又低调的衣服。

    “以防万一。”

    许窈解释。

    顾峻被她逗笑了，“万一迎面撞上，也是输人不输阵？”

    许窈认真道：“不对，你既不输人也不输阵。我不知道傅女士花了多少心血才培养出了一个Jason，想来是花了不少钱的。你和Jason不一样，你没有享受傅女士的培养，但你依旧这么优秀……如果Jason学画的花费有十分之一能用在你身上，现在的我还能配得上你吗？”

    顾峻昨晚亲耳听到许窈用甜言蜜语哄李岚依办事。

    现在，同样的招数又用到了他身上。

    明知道许窈在说甜言蜜语，顾峻依然愿意照单全收。

    “你永远配得上我。”

    顾峻在心里补充：是他的阴暗配不上许窈，而且他还不想放手。

    两人收拾好了开车出门。

    许窈从外卖平台上给傅女士的房间号订了一束花，落款是Jason的粉丝。

    花送到时，她和顾峻差不多就到了。

    看着外卖员将花放在酒店前台，许窈和顾峻就在大厅休息区等着。

    许窈有点小紧张：“前台在打电话了。她可能会自己下来拿花，可能会让酒店的工作人员送上去，也有可能——”

    “也有可能不理会。”

    顾峻接过她的话头，“毕竟只是一束花而已。在Jason走红后，她肯定替Jason收过无数的礼物，一束花算得了什么呢？”

    许窈很乐观：“那就再想别的办法呗，反正我们都有一整天的时间。”

    抠门的许窈甚至还提议，如果傅女士一会儿不下楼拿花，那她就自掏腰包在这酒店订一间房，她就不信傅女士可以一整天都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顾峻被她逗笑了。

    两人正说话间，一个穿酒红色长大衣的女人下了楼。

    顾峻一眼就看到了对方。

    女人离家出走的时候，顾峻才三岁多，现在已经25年过去了。

    25年的时光在女人脸上留下了不少痕迹，她确实已经不年轻娇艳了，却增添了知性的气质。

    “是她吗？”

    看着女人走向前台，许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顾峻轻轻点头：“是她，她叫傅虹。”

    这个女人就是顾峻离家出走多年的生母傅虹！

    许窈牵住了顾峻的手，与他紧紧相握，希望能带给顾峻勇气。

    顾峻的内心其实也不平静。

    他其实也想过傅虹在离家出走后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抛夫弃子的女人，在故事里的结局都不太好。

    在顾峻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里，生活是那么艰难，顾峻很难心胸豁达不去计较傅虹的抛弃。他想着，那个女人一定要过得很落魄，才对得起父亲的自杀，对得起爷爷还的那些债和他自己吃过的苦。

    可惜现实不是故事，这样自私自利的女人有时反而能过得不错呢！

    就像现在的傅虹。

    保养得宜，穿着体面，还培养出了画家儿子。

    ——老天爷并没有惩罚犯错的女人！

    许窈感觉到顾峻的手在颤动，她更用力握住了顾峻。

    许窈看着傅虹走到了酒店前台，工作人员要将花抱给傅虹，傅虹却摆手。

    傅虹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不知是不是把照片传给了儿子Jason，许窈看见傅虹把手机凑在唇边似乎在发送长语音。

    看得出来，傅虹是喜欢这束花的，这是粉丝对Jason的认可，也是对傅虹的认可。

    但傅虹只是抱起花闻了闻又把花放下。

    她没有把花带走，而是放下花离开。

    “她好像要出去？”

    许窈问顾峻：“你要跟着吗？”

    顾峻想了想还是点头：“我想看看她要去哪里。Jason是五年前才移民的，她应该也是。在这之前她一直带着Jason生活在南城，能供养她和Jason移民的人可能还在南城。”

    顾峻为什么想这样做，许窈是不会过问的。

    这是顾峻的心结，当然要以顾峻感觉舒服的方式解开。

    傅虹出门打了一辆车，许窈和顾峻也打了一辆车。

    傅虹出门似乎漫无目的，只是想搭车看一看南城的城市变化。出租车在南城逛了大半天，中间傅虹还下车吃过一碗雪菜黄鱼面。

    许窈肚子也饿了，她和顾峻随便买了点东西垫肚子，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傅虹。

    就在许窈觉得傅虹只是单纯闲逛时，傅虹吃完面却去了老城区。

    当傅虹乘坐的出租车在一条巷口停下，顾峻脸色难看的程度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许窈小声问顾峻：“这是哪里？”

    顾峻咬牙：“是我和爷爷住了很多年的旧房子。傅虹离家出走时，我们还没有搬到来这里！”

    那傅虹怎么能精准找到这里呢？

    答案只有一个：傅虹对顾峻并非多年不闻不问，她一直都知道顾峻和爷爷顾海山住在这里！

    现在许窈看见的小巷已经被改造过了，在改造之前，这里一直是南城人嘴里的棚户区。

    如果傅虹一直知道顾峻和爷爷的住址，那她就一定知道顾峻在过什么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母亲才会做这样的事。

    有能力送小儿子学画，有能力让小儿子移民，有能力把小儿子培养成能在欧洲开画展的天才画家，却舍不得拿出一点钱给住在棚户区的大儿子改善生活？

    一只无形的大手在用力撕扯许窈的心脏，她紧紧咬牙，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