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陪许窈去看极光，顾峻就不会在芬兰碰见Jason。

    从没见过面的亲兄弟在25年后的异国他乡重逢，或许是老天爷在冥冥之中的安排，许窈恰好还是见证者。

    沉默片刻后，许窈问顾峻在哪里。

    “我就在你们小区外面。”

    想到顾峻的身份刚在公众面前曝光，许窈出门前戴了个口罩。

    顾峻的车停在小区对面，还是两人离婚前刚换的那辆，许窈一眼就认出来了。

    拉开车门坐到了副驾驶，许窈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怎么忽然想起来要去做DNA检测？”

    顾峻要想做检测的话，Jason刚回南城那会儿就可以做，那时没做，就是顾峻不想做。对顾峻来说，生母傅虹出轨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他和Jason确实没有做DNA检测的必要。

    顾峻改变主意，必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是傅虹又作妖了？

    离婚后两人消息不共享，许窈这边的很多决定都是公开的，所以顾峻能看到。顾峻这段时间的动向，许窈却不知情。

    Jason是顾峻同父同母亲弟弟这事儿，对顾峻来说应该是挺大的冲击，这也是许窈今晚愿意出门见顾峻的原因——除了找她，顾峻大概也找不到其他人能聊这件事了。

    顾峻简单讲了一下前因后果，包括男人为傅虹辩解当年的“出轨”另有隐情，顾峻都一股脑告诉了许窈。

    许窈没想到顾峻这么快就把傅虹背后的男人挖出来了。

    男人带着《黑海》回国，顾峻刚好公布身份，这操作估计也把男人打懵了，不知该怎么应对顾峻，直接扔出了一个重磅消息。

    这时间点，未免太过巧合。

    “你知道那个男人会在最近回国？”

    许窈怀疑一切都在顾峻掌控中。

    顾峻也没否认：“Jason说要让人把《黑海》寄回国，我就猜到了有这个可能。我曾无数次幻想傅虹会为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抛夫弃子，真正见了，发现也不过如此。”

    顾峻憎恨着傅虹，也憎恨着傅虹的“奸夫”。

    傅虹抛夫弃子是恶，奸夫明知道她是有夫之妇也要搅合在一起，顾峻的家破人亡是两个人一起导致的，谁都不无辜！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傅虹的奸夫甚至是顾峻的假想敌。

    特别是当顾峻发现这个“奸夫”很神秘后，顾峻就更想和对方过招了。

    结果对方竟那么普通。

    普通到顾峻积攒的怨气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许窈想了想，“或许不是对方不厉害，是你现在站的高度不同，一般厉害的人已经入不了你眼。如果你觉得那些人不再值得你浪费时间，你可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什么是更有意义的事？

    顾峻在学校演讲时说的，华互的研究方向，给学校捐建实验室，这些都是很有意义的事啊。

    哪怕不做什么前沿性的研究，不做公益项目，就是单纯想把华互继续做大做强，不也比和傅虹的奸夫较劲儿强？

    “你去和对方比较都是降低你格调！”

    一个介入别人婚姻的男人，哪怕有些成就，人品也很差！

    许窈看不上这样的人，也觉得这样的人不值得顾峻浪费太多时间。

    许窈把话说完，车厢里安静了很久。

    顾峻忽然问许窈：“你还怪我吗？”

    许庆华赌博的事爆出来，顾峻还以为许窈会大受打击，没想到许窈很快就满血复活了，让顾峻再一次见识到了许窈超强的愈合力量。

    如果许窈能原谅许庆华，那他，是不是也会被许窈原谅？

    许窈转头看着顾峻：“老实说，一开始我也是很痛苦的，但现实生活容不得我颓废太久。无所事事的人会陷入感情的折磨，像我这么忙的，感情想来折磨我都得排档期。我离婚是因为我们的婚姻建立在谎言上，我没有信心和你走下去了。”

    除开欺骗，顾峻对她确实不错，她想起顾峻时会心痛而不是憎恨。

    顾峻听懂了许窈的意思。

    感情对现在的许窈来说是排不上档期的，她没空去恨，也没空去爱。

    “谢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时间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顾峻没再说感情的事，离婚后还能和许窈这样聊天，顾峻目前已经很满足了，而且许窈的话对他来说不全是安慰，他确实有所收获。

    许窈戴上口罩下车，对着顾峻挥挥手，慢慢消失在顾峻的视野中。

    顾峻的心变得很平静。

    那些汹涌湍急的感情已经被顾峻驯服了。

    汹涌湍急的激流伤人伤己，宁静的湖水更具有包容性，爱一个人不是要将对方的翅膀折断禁锢在身边，看着对方迎着风浪而上展翅高飞亦是一种胸襟！

    ……

    第二天一早，顾峻拿着检测报告去见了Jason。

    Jason翻开检测报告的手都在抖。

    “我、我……”

    “你是顾家的孩子，是我的亲弟弟。”

    顾峻问Jason愿不愿意去一趟墓园。

    “爷爷奶奶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顾文庭死的真不值啊。

    顾峻不是因为Jason是顾家孩子才这么想，从前他就这么想。一个人都有勇气死亡了居然没勇气活着，爱情并不是一个人的全部，顾文庭除了是傅虹的丈夫，还是顾海山的儿子，是顾峻的爸爸。因为傅虹走了，顾文庭就把自己其他身份忘掉了，那么轻易结束了自己生命——顾文庭还不如许窈豁达！

    所以顾峻只想带Jason去给爷爷奶奶扫墓，顾文庭那边只是顺便。

    “我去！”

    Jason也需要这种身份转变的仪式认可。

    顾峻带着Jason去了墓园，Jason还意犹未尽，他还想去顾峻和顾海山住过的老房子。

    “如果不是被带走，那也该是我长大的地方，对吗？”

    Jason以前觉得自己的家是那栋联排别墅，是那个画画的房间，是房间的窗景。

    现在他觉得，“家”其实并不是一个固定的住处，有家人的地方才是家，他没能和顾家其他人一起生活过真是太遗憾了。

    当顾峻带着Jason来到原来的老房子时，Jason怔怔了很久。

    “你出现在我面前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哥哥，只不过以前我不知道是同父同母。你问过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当时没回答你，后来你就再没问过。”

    Jason转头问顾峻：“你一点都不好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