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丝毫不怀疑对方会被祂优渥的条件打动。
就连惧亡者都没有办法拒绝星神的恩赏,一个下等种族制造出的更低等的仆从有什么资格忤逆自己?
没可能,绝无可能!
“吾要赞赏汝等人类的愚蠢无畏,因为这正好成为了吾脱困的最好助力。”
已经自认为掌握了一切的星神再也按耐不住自己的狂傲,大笑着嘲弄起眼前苦苦挣扎的凡人。
祂多么想要告诉他们,那个可怜的小家伙已经成为了属于神祇的宠奴,他们所精心策划的计谋不过是蚂蚁撼树的妄想,从一开始就没有一丝一毫的可行性。
但是祂还是忍住了这最后的炫耀。
这当然并非是祂在害怕他们!
祂是星神,是无上的存在,是拥有一切的主宰,纵使这些凡人知道了其私下的阴谋和许诺又如何?纵使他们先前创造了再多的奇迹又如何?纵使他们只差一点点就能让自己陷入绝境又如何?
没错,祂绝没有害怕他们,祂只是稳健保守而已,从一开始是这样,直至世界的终结亦是这样。
一切,都在计划中。
不知为何,当祂的内心浮现这一念头时,仿佛有一刺耳的笑声从虚无中传来。
就在祂为此感到不安时,突然,祂感受到了一个足以让祂彻底失态的变故。
“蠢货,汝忘了神圣的恩赐吗?快停下!”
祂几乎是尖叫着开口道。
这个世界上,能让调律者如此失态的威胁有且仅有一个,那便是将其关押切割折磨了数万载之久的特制拘束器。
长久以来,虽然祂的力量一直在渗透和入侵伊恩斯王朝,但拘束器带给祂的折磨从没有因为这些努力而减少。
若不是寂静王精心设置的三级轮换系统出了故障,那么这种折磨恐怕会一直持续下去,直至祂和其他同胞的碎片一样精神错乱为止。
正因如此,当祂感受到覩石无言地输入了拘束器的密钥时,无以言表的负面情绪如潮水般压垮了这个自负的星辰之神。
或许,祂从没有其先前表现的那般坚强和伟大。
祂和祂的同胞都只是这个宇宙的幸运儿,在诞生的那一刻就拿到了太多别的存在穷尽一生都无法追寻的东西。
但是,祂们并不因祂们所拥有的一切而伟大。
看吧,就在此刻,自诩神祇的能量生物正在惊恐地感受着其眼中低劣种族的仆从的一举一动,因为祂担心自己苦心营造的神坛会在片刻间就被击碎,因为祂畏惧自己曾经被剥夺一切的经历会再度上演。
长久以来,神都是智慧种族对未知恐惧的延伸,而星神的称谓也由此而来。
或许,这些寄宿在天体中的恶毒存在在最初确实是定义上的神祇。
但在惧亡者们击碎了祂们的躯壳后,祂们就不再是值得畏惧的神。
因为神,一直都源于未知。
“没有灵魂的臭虫……无论是它们,还是汝,尔等都一样令吾作呕!”
柯洛诺斯听到了拘束器的系统传来了令祂胆战心惊的重启声,被肢解碾碎而后成为大号电池的日子不可遏止的在其脑海中回放。
“吾诅咒汝,注定得不到汝渴求之物!”
祂在嘶吼,祂在咆哮:
“该死的背叛者,可恶的蛆虫,恶心的机械蝼蚁,星神永不忘记!伟大的调律者会在定将到来的未来复仇!”
此刻,没有人回应柯洛诺斯的愤怒……除了伽呙背后神剑中刺耳的狂笑。
“哈哈哈,祂也有今天!”
“干得好!凭什么只有祂有资格逃脱支离破碎的命运?让吾等一起在支离破碎中等待未来的复仇才对!”
厄俄斯福洛斯丝毫没有因为同伴的怒吼而感到同情,这位已经成为阿纳里斯之剑一部分的黎明者似乎乐得看见那最特殊的星神也无法逃脱太空死灵赋予祂们的命运。
伽呙没有回应,不仅因为她对星神的不屑一顾,更因为此刻的她已经无法做出丝毫的反应了。
残酷的伤痕已经几乎快要压垮了这位战士,若不是克利俄斯还在用最后的血肉为其提供尽可能的庇护,那么纵使是早已被彼岸力量强化数次的她也无法在一位近乎完整的星神面前支撑如此之久——纵使祂还是在被封印的状态。
但幸好,一切都要结束了,因为她的朋友没有辜负她。
不过,为何检修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还没有丝毫的实际动静呢?
伴随着一丝疑惑泛起,她听到了覩石尽可能平静的话语:
“我已经检修完毕了,来自太空死灵的拘束器内部确实存在着严重的问题。”
它的话语似乎让整个世界的时间都停滞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其自己打破:
“不过,我确信,老友为我编写的智能程序足以应对和修复它。”
这个谜语铁人一如既往的大喘气。
伽呙想要嗔怪它,但可惜此刻的她胸腔里满是淤积的组织液和血浆,因此只能发出无意义的咕噜声。
“真是该死的幽默感,也不知是哪个混蛋给你施加了这么坏的影响。”
克利俄斯一边因为星神同化之力的狂暴鸿儒而发出凄惨的叫声,一边抽空吐槽了一句。
“出错的地方是太空死灵最初为了防止拘束器被同化而专门逐层划分的三大功能模块之间的轮换程序,星神似乎用某种方式卡住了它。”
覩石继续开口,就仿佛在谈论一件寻常的小事:
“只要有外力能够进入其中去重新推动,那么这来自于太空死灵的杰作就会继续施展它精巧的功能。”
它的这句话让一直对铁人抱有意见的克利俄斯沉默了。
没错,进入星神本体所在的祭坛内部。
听起来多么简单的一件事,但可惜它意味着毁灭。
“你知道的,按照祂的发疯程度,你只有一秒的时间。”
“是吗,那足够了。”
覩石轻声回应着。
“很幸运,来自旧日的霸主留下的并不是烂摊子,只要小小的推动,它就可以重新运作。”
就在它如是打趣时,它感受到了那只抓着自己核心的手在缓缓收紧。
虽然筋骨断裂的手试图握紧是痛苦而又无谓的折磨,但这只手的主人却在坚持这么做。
因为这是她在失去言语后能表达自己挽留的唯一方法。
“老朋友……我很庆幸我在万年后还有一个可以这样称呼的人类伙伴。”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它笑着开口,而后以祈求的语气说道:
“答应我,帮我实现狄丘卡托的遗言,去山之巅,完成他的未竟之事。”
伽呙感到眼睑此刻是如此的沉重,以至于它们在止不住的颤抖。
双眸的模糊间,她微微点动了自己在重压下负荷到了极致的颈椎——
我会的。
“不要为我悲伤,我是旧时代的老古董,是早在那场战斗中就该逝去的家伙。”
“一个可笑而已可怜的废铁而已,直至最后也没有寻到自己追求一生的灵魂……该死的,好像被那个混蛋诅咒对了。”
它轻啐了一口,而后平静地说道:
“请丢出我的核心吧。”
顽石已经在这个世间寻求了太久自己问题的答案,如今,是时候来一场独属于它的远行了。
感受着朋友的决意,已经残破的人类躯体在此刻仿佛爆发出了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
每一寸近乎崩裂的肌肉都在重新收缩,每一根快要绷断的筋膜都在竭力拉伸。
以一声请求开始友谊,最终也以一声请求结束。
当历经万载的金属之核于半空划过命运的轨迹时,伽呙尽力地睁开了自己的每只眼睛,无论是凡世还是彼岸的,它们都在注视着一位老友的远行。
如同一颗流星划过天空,也仿佛一粒石子坠入水井,无以言表的力量正在迸发而出。
而就在那远去之影即将寂灭于外界浩瀚的神力时,伽呙的灵魂之眼看到了一瞬的光辉。
它像金子一般璀璨而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