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时候，苏恩曦才从客厅的沙发上醒了过来。
吵醒她的是从窗帘的缝隙间照进来的光。月光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刃，将房内昏暗的夜色斩开。
房屋里没有开灯，明亮的月光打在她的脸上。苏恩曦迷迷糊糊地从沙发上爬起来，朦朦胧胧的抬起眼帘，居然觉得映入眼眸的月光还有点刺眼，花了好几秒钟才适应过来。
她揉了揉眼睛，脚尖在冰凉的地板上探索了半天也没找到棉拖鞋在哪。懵懵懂懂的在脑海里捡拾自己的记忆碎片。
自己这是在哪儿？
噢对，想起来了，自己现在在路明非对面的某个房子里。今天是为了在最后的期限内完成老板的任务，所以才跑到这儿来的。整个一天都在这里监视路明非来着。
然后……
她好像就睡着了？
愣了一下的苏恩曦马上回过神来。
等会儿，自己居然睡着了？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记得今天下午的时候，她还看着路明非那边的一群人在玩大富翁，路明非一个人跟苏晓樯陈雯雯夏弥三个女的都结过了婚，甚至跟陈雯雯还结了两次，唯独柳淼淼一下午都没跟路明非结上，在旁边气得直嘟嘴……
不过这也是偶然事件就是了，因为全桌只有路明非和楚子航是男生，一抽到结婚卡，路明非的结婚对象大概率都是女生。虽然路明非抽中结婚卡的概率有点莫名其妙的高。
她在望远镜前看了一下午，看到后面有些困困顿顿的，就想躺到旁边沙发上小憩一会儿，还定了个半小时的闹钟来着。
“靠靠靠，现在几点钟了，闹钟怎么没有响？任务时间不会已经过了吧？”
也没管穿没穿拖鞋，苏恩曦裸足直接踩在了地板上，弯下腰在沙发上乱摸一通，摸了半天终于摸到了被她扔到沙发另一边的手机。
直到亮起手机屏幕后，看到手机上时间显示21:15的时候，苏恩曦才拍着胸脯长出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还没过12点。”
苏恩曦踮着脚尖走到阳台边上，掀开窗帘一角凑过去望，路明非的家里漆黑一片。这个时间点他们大概正在仕兰中学里面看圣诞晚会。
苏恩曦摸索着打开了灯，光着脚丫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打量起自己。
大概是因为刚睡醒的缘故，头发乱蓬蓬的。不过托这段时间她都早睡早起的福，她的皮肤状态倒是不错，也没有黑眼圈。不过脸上的妆散了，要重新涂。
或者不涂也行？不知道路明非是喜欢淡妆系还是素颜系的。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化什么种类的妆还是素颜到时候再想。当务之急是趁路明非还没回来的时候马上洗完澡才行。
趁着浴缸接热水的这段时间里，苏恩曦从带来的包包里翻出洗漱用品和换洗用的贴身衣服，放在浴室雾化玻璃门外的置物架上。想了想之后又把另一件衣服也翻了出来。
白色的短袖上面套着蓝色的翻领和红色的领带，下面还有一条百褶裙，标准的日式夏季JK水手制服。
“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做到这一步啊？”
苏恩曦咬牙切齿，接着又忍不住叹息，还是走到浴室的镜子前打量镜中的自己。
原本她的皮肤就很白，三本线的蓝色翻领和红色的领带衬托地她更白了。下面那条灰色的百褶裙则将将没过她的大腿，青春曼妙无限遐想的绝对领域呼之欲出。光是拿着衣服在身前比划一下，她就已经能想象穿上这身衣服后的自己会有怎样的孩子气。
“妈的……怎么这么合身？”
而且未免也太幼了点，她这辈子就没穿过这么幼气的衣服。
如果再穿上白色的泡泡袜和黑色的小皮鞋的话，想必去报名日本最美女高中生的竞选都没有人会怀疑她不是真jk吧？
跟华尔街那些金融新贵和商业大拿谈生意的时候，她都是尽量把自己往成熟打扮的，这样才能够拿出一种睥睨群雄的气势，在谈判桌上镇住那些家伙不安分的目光。
要是让她的那些生意伙伴知道她私底下居然会穿JK装，她苦心积虑积攒起来的那些威严会全部扫地的！
苏恩曦试着把自己的头发梳理了一下，在身后握出一个高马尾，但幼稚依然没有改变。或许烫个波浪卷之类的会让她看起来更成熟一点？
浴缸里接热水的声音还在哗啦啦的响着，距离今天结束还有3个小时，但是她显然是没有这个时间了。
“……”
“……双马尾好像会更可爱？”
苏恩曦不知道自己是该扎单马尾还是双马尾，亦或者是批头散发。因为没有人知道路明非的操作习惯是喜欢单手握方向盘还是双手握方向盘。
纵然苏恩曦手里头掌握的路明非的情报足以出一本书了，但是她也不知道路明非开车的习惯。连路明非自己都不知道。
归根结底，当然是因为路明非没有真正地开过一辆车。
凯撒曾经输给过他一辆布加迪威龙，售价好几千万，而且还是有价无市的限量款。但是他只开过一次就被他给撞报废了，布加迪威龙天价的修理费他压根无力支付。就这么烂在诺顿馆的地下车库里了。
在霓虹的街头，他也曾经开过兰博基尼Abentador，载着一个女孩在狰狞的雨幕里奔逃。那个女孩乖乖巧巧温温顺顺，有着莹白的肩膀和性感的锁骨，对他毫无防备，会在他面前自顾自地解开大红色的腰带脱掉衣服。柔软的身躯也会顺从的躺在他的怀里。
或许在他短暂的人生中也曾短暂地拥有过一辆属于自己的车，但是时光荏苒，拿些曾经可能拥有的，最终也幻化成了握不住的流沙。
……
仕兰中学的砖雕的大会堂里，众多师生此刻正在此齐聚一堂。门外已经应景地飘起了圣诞夜雪，会堂内的空气还弥漫着欢快而温暖的味道。
路明非站在舞台侧面的入口处，没有坐在给他预留的第二排正中央的位置。
从这里只能看到柳淼淼的上半身，她的下半身被那架价值几十万的施坦威钢琴给挡住了，只能看见她白净的手指在钢琴的琴键上飞舞，音乐社团的男生一色黑礼服的在舞台两边翩翩起舞。
“师兄你怎么站在这里？不去观众席上坐着么？那里可以最直观地看见柳淼淼漂亮的身材哦。”
夏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了他的身边，双手背着腰后，跟着路明非一样靠在门框上，上扬的眉眼神采奕奕地看着他。
路明非用余光看了看夏弥：“你不也没坐在观众席上么？”
夏弥摊了摊手：“我对你们人类的艺术一窍不通，坐在下面跟看节目坐牢似的，就溜出来透透气咯。”
“我和你也差不多。”路明非也摊开手：“我对艺术一窍不通。”
而且他坐在台下看柳淼淼已经看太多了。以前他就老坐在下面看柳淼淼弹钢琴，那是上一辈子的时候。虽然他当时喜欢的是陈雯雯，但是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每次圣诞晚会或者春节联欢晚会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看柳淼淼漂亮的侧影。
那时候他和柳淼淼还只能算相熟的同学，没有这么亲密的关系，自然也分不到第二排最中间这种好位置。他只能远远地张望，心想要是能够再坐前排一点的位置就好了。
现在他能分到了很好的位置，却已经不需要了，因为他已经是离柳淼淼最近的那个人。
换个不同的角度看柳淼淼的表演，体验似乎也蛮新奇的。
“说起来。”夏弥忽然说道，“师兄你今天的状态好像奇怪呢？”
“奇怪么？”路明非问。
“奇怪。”
“哪里奇怪？”
“感觉师兄你没有昨天开心的样子。”夏弥以漂亮温柔的笑容回应，“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啦。但是我感觉师兄你昨天和柳淼淼还有苏晓樯约会完回来的时候，状态上更开心一点。今天我看师兄你一天了，感觉你人比昨天要闷。”
是么？路明非心想或许是吧。他看不见自己脸上的神态，但是感觉自己今天也还是挺开心的。
无论是被柳淼淼的朋友们围着八卦的时候；还是下午一起玩大富翁的时候；亦或者是跟其她女孩“结婚”而和柳淼淼总结不成，柳淼淼吃醋生气，然后他哄柳淼淼的时候。
无论如何，今天肯定也是他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圣诞节之一吧。
“说起来师兄。你知道么？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正眼看过我诶。”
一般女生要是说出这种话，大概都会用很幽怨的语气吧？但是夏弥却像是说起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神情悠闲自顾。
不过路明非还是愣了一下。自己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正眼看过夏弥？有么？
“准确点来说的话，早上的时候师兄你还是拿正眼看过我的。但是自从大家陆陆续续来了之后，你的视线就一直在躲着我。”夏弥歪着头，拿眼睛看路明非。
“只是你的错觉吧？”路明非岔开话题说道。
“不是错觉哦。”夏弥摇摇头说，“因为我一直看着师兄你，所以知道师兄你的眼神一直在躲着我。”
夏弥说完，就这么默默地看着路明非，像是在等他的回复。这时舞台上的表演结束了，柳淼淼手捂在晚礼服的胸口鞠躬，然后朝路明非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往舞台下方踏着小碎步走来。
“算了师兄，曲终人散啦，师妹就先撤啦，把空间留给师兄你和柳淼淼咯。晚会结束之后我再在学校门口等你一起回家。”
夏弥说完之后就挥了挥手走了，也没等路明非的回复。等路明非回过头看后台的走廊，却发现走廊上空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像是从来也没有人来过。
……
吹干头发之后，苏恩曦对着镜子照了半天，还是决定不扎头发，就这么任由头发披散在背后。
她对比了几个发型，高马尾让她看上去元气满满，是最显她这身JK制服的发型，让她看上去真的像是一个女高中生；
双马尾最可爱也最衬她的素颜，但是那发型看上去实在是有点幼齿了，让她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是路明非的师姐什么的。倒像是同龄人或者师妹了。
而长发披肩最为中庸，既不至于让她显得太年下，又有一种高中生的清爽单纯感。
再配上带着一点婴儿肥的漂亮鹅蛋脸，也是妥妥的一道邻家白月光的存在。
苏恩曦揉了揉自己的脸，手感还真不错，难怪长腿妞老爱捏自己呢。
“……”
就是不知道路明非喜不喜欢这一款了。
虽然柳淼淼和苏晓樯都是女高中生，但是万一那货不喜欢JK，就好一口比他年上的轻熟女，那她就要翻车了。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带上了两个发箍，把决定方向盘……啊呸发型的权力交到路明非的手上。路明非喜欢双马尾她就扎双马尾，路明非喜欢单马尾她就扎单马尾。
还真是一语成戳。中秋节那会儿，酒德麻衣打趣自己，说要是路明非真开上后宫，老板不会把她送去给路明非当后宫里的管事嬷嬷吧？
当时她还强作不在乎的样子说她无所谓。反正她在这个家里也是当老妈子。去给路明非当老妈子又有什么区别？
现在回旋镖打回来了，真到了需要她以身入局的关键时候了。
如今她万事俱备，从里到外的衣服选的都是质感好但是质量差的，一撕就烂。听说路明非那货是足控，她连丝袜都准备了黑白两双，脚指甲油都没有涂。
剩下的就是……
苏恩曦走到客厅里，去翻自己白天穿的那件外套的大衣，找那个形状四四方方的小东西。
苏恩曦把手伸进大衣的左边衣兜里。
“……”
然后又伸进了大衣右边的衣兜里。
“嗯？”
苏恩曦愣了一下，手在两边的衣兜都摸了一遍，接着又把口袋整个翻出来。还不够，又把上午穿的那条长裤的口袋彻底翻了一遍。
“嗯？？？”
等下？
什么情况？
她雨伞怎么不见了？
苏恩曦面露愕然呆愣之色。把衣服口袋、行李箱、乃至于沙发底下和夹缝之间都找了个遍，但是还是没有找到她昨天买的那盒0.01的小雨伞。
苏恩曦双腿一软，跪坐在沙发上，现在已经十点多了，路明非估计已经在快到家的路上了，现在再去买雨伞估计已经来不及了。而且她这幅打扮……怎么可能能给路明非以外的其他人看到？
难道她这是得直接接受狂风暴雨的洗礼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