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仔细了,这是你四叔。”
朱元璋拽过仍在原地发懵的朱棣。
“四叔好。”朱寿赶忙恭敬行礼。
朱元璋朝愣神的朱棣踢了一脚:“老四,傻站着干嘛?朱寿啊,你去北平这些年,就把人忘得一干二净了?以前你不总念叨着他吗?”
朱寿,这名字听着耳生。
咱们朱家有叫朱寿的吗?我记得您老早就把子孙辈的名字都定好了呀!再说,我何时整天念叨他了?父皇您可别乱说。
朱棣脸涨得通红,心里嘀咕着。
“寿儿,一晃眼你就长大成人了,差点让四叔认不出。想当初我离开时,你连话都说不利索呢。”
朱棣尴尬地笑了笑,心知父皇话语里藏着别的意思。
“哈哈,还不是托爷爷的福。”
朱寿听出爷爷暗示四叔从北平来,立刻心领神会。
“爷爷,四叔,快进屋歇歇吧。”
朱寿侧身让道。
朱棣望着眼前简陋的小院,疑惑父皇为何让自家侄子住在这里。
正纳闷时,一个熟悉的身影闪现,吓得朱棣一激灵。定睛一看,竟是李善长,他瞪大了眼。
传闻父皇已将其处决,连李淇都被流放,他怎会在此?
“先生,这是我四叔。”
朱寿向双方引荐,“四叔,他是爷爷为我请的教书先生,已在此居住一段时间。”
“朱寿,无须多言,我与四公子早有交情。”李善长从容应对,“见过四公子,日后还需您多关照。”
朱棣内心波澜起伏,李善长竟沦落至此,给他们当起了教书先生,想当年他们兄弟哪有这待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爷爷,事情办妥了,太子殿下打算如何答谢您?”朱寿压低声音问。
“太子殿下乃明理之人,怎会因区区小事对我有所恩赐?不过此事过后,我在皇上心中地位更稳固了。”朱元璋回应。
“嗯,如今毕竟皇上说了算,我们在太子这边的投资已足够。”朱寿点点头。
“能联系燕王的人我带来了,你看怎么安排。”另一段对话飘入朱棣耳中,让他一头雾水。
“四叔是从北平来的,想必爷爷已告诉你燕王意图谋反的事吧?”朱寿扭头问朱棣。
朱棣瞥了眼朱元璋,木然点头。朱寿看出他并不清楚详情,便简述了一遍:两年后太子早逝,皇上将疯狂清洗功臣,他们必须在此之前逃离应天府周边。
听完这一席话,朱棣险些跳起来将朱寿抓个现行。
当着父皇的面,竟敢直言太子早逝,还说皇上会诛杀功臣,而父皇竟毫无反应,这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父皇吗?
那个因他在朝堂顶撞太子而怒不可遏的父皇吗?
朱棣满腹困惑,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会如此之大?
“那燕王为何要谋反呢?”
朱棣终于明白,谋反之事也是出自这个亲侄儿之口。
朱寿摊手道:“这还不明显?储君驾崩,以皇上的性格,皇位会给谁?”
朱棣瞥了眼朱元璋,立刻收回目光。
细想之下,父皇确实可能不会再从兄弟中另选一人,毕竟大哥的儿子已长大成人。
“太子之子朱允炆?”他试探着问。
“少主继位,主弱臣强,你觉得皇上会如何做?必会削弱原属太子的淮西集团,直至朱允炆能掌控。”
“但除了淮西武将集团,散布全国的藩王也是朱允炆的威胁。”
“若有人提议削藩,你觉得皇上是否会采纳?换作你是燕王,你会怎样?”
朱寿说完不再解释。朱棣瞠目结舌,设身处地一想,父皇削藩,他不会反对;大哥削藩,他亦不会反对;
但若侄子削藩呢?若蓝玉等功臣全遭父皇处决,朝廷再无国公可用呢?
朱棣坚决摇头:“我绝不反,削藩而已,皇上设立藩王本就是为防御外敌。”
“等到削藩之时,至少证明天下太平,无需藩王戍守边疆,何尝不是好事?”
“再说那朱允炆,我略有耳闻,为人谦和,颇有太子风范,即便登基,也该是个守成之君。”
朱元璋对这番话颇为满意,朱寿却嗤笑一声:“我还以为四叔久居北平,思想不至于如此保守,没想到你和爷爷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以为削藩只是让你做个闲散王爷就完事了?”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皇族之中,哪个不是冷血无情之辈?”
朱棣陷入深深的沉默,连朱元璋也面色严肃起来,他绝不允许自家上演七王之乱的戏码。
尽管以大明的实力,即使所有藩王同时谋反,也能顷刻间平息。
然而眼前的朱棣,却是他儿子中最具军事才能的一位,甚至不逊于他自己。
“藩王谋反就一定会发生吗?”朱元璋接过话题。
朱棣长长舒了口气,捂住面颊。
其实他已被朱寿说服,如果真有那一天,他断不会坐以待毙。
更何况,他的妻子乃徐达之女,在军中威望足以支撑他谋反。
一股可怕的想法在他心底悄然滋生。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谋反,都是大哥那个逆子惹的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