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刑部和大理寺并称“三大法律部门”,它们都在京城西边。解缙一跨出都察院大门,就意识到,这次要去的地方不是皇宫。
马车停在一家店铺外,解缙优雅地下了车。
四周人声鼎沸,根据他在车上的推理,这里应该是秦淮河边没错。
当年高中时满怀志向,他常来这里放松,只是现在已没了那份闲情逸致。
“走吧!”蒋瓛很不待见这小子自视甚高的态度,语气里透着不耐烦。
解缙懒得和这个武夫计较,抬头望向店铺门外高挂着的牌匾,其上的字出自碧霞之手。
字如其人,解缙恭敬行礼后,才慢慢走进店中。
蒋瓛领他到了后院,只见一老一少正打着太极拳。“少爷,人我带来了。”
解缙望着这两人,老者面熟,却叫不上名,那少年就更显陌生了。
“效率挺高嘛。”朱寿赞了一句,昨天下午下的命令,今早就带人来了,实属不易。
“碧霞有吩咐,先紧着少爷的需求来。”
蒋瓛献媚一笑,近来从朱寿那里得了不少好处,但越接触越觉得朱寿深不可测。
朱寿完成一套动作后,长舒一口气,一旁的宫女连忙送上毛巾。
“就是他?”朱寿疑惑地看着解缙,那副自命不凡的样子看起来不怎么可靠。
“在下解缙,曾任江西道监察御史。”
解缙虽不清楚眼前人的底细,但从蒋瓛的态度猜测,此人地位非凡,或许真是那考题的出题人,于是上前施礼。
“……”朱寿愣住了,怎么随便一挖就挖出个大人物。
解缙这个名字,可能有些人不熟悉。
但提到《永乐大典》,多数人都有所耳闻,而解缙正是这部旷世巨著的编纂主持人。
该书文字量接近四亿,几乎囊括了当时能查到的所有资料。
明成祖朱棣曾说:“国家一日不可无我,我一日不可缺缙。”
尽管后来这话被证明只是场面话,但也反映出解缙当时的影响之大。
“殿下?”李善长见朱寿迟迟未回话,便唤了一声。
“闻名已久啊。”
朱寿笑着向解缙拱手致意。
解缙还没反应过来,此时门铃响了,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这个地方的偏门本不应有太多人知道,朱寿皱眉,吩咐太监去开门。
刘三吾提着一罐茶叶,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外。毕竟地址是老朱透露的,这次他只身前来。
“我给你带了点家乡的茶叶。”刘三吾迈步往里走。
正巧看见解缙在场,刘三吾捋了捋胡须,笑问:“有客人啊?那我稍等片刻。”
“见过刘老。”解缙见来人,惊讶不已。
“原来是你。”刘三吾这时也认出了解缙,两年前的会试,他就是主考官,还夸赞过解缙的试卷,只是因为言辞尖锐等问题,解缙最后得了会试第七。
解缙一脸疑惑,眼前的刘三吾和印象中似乎不大一样,全然没有文士的风度。
“来了就好,还带什么礼物。”
朱寿热情相迎,毕竟刘三吾算是长辈。
“腿脚不便,刚忙完田里的活,听说你来京城了,就想过来看看。”
刘三吾在朱寿的搀扶下坐下。
“田里情况怎样?”朱寿听爷爷提过刘三吾的近况,便问道。
“长得好,又是丰收的一年。”
刘三吾笑答。
“那就好!”
解缙被晾在一边,有些尴尬。要不是从小培养的修养,他怕是要甩门而出了。
文人有傲骨,天才更是。
“解缙非等闲之辈,五岁能背诗,六岁能对对子,七岁能作文,十二岁通晓四书五经,十九岁乡试第一,二十岁中进士,会试礼部第七,殿试三甲第十,是我大明最年轻的进士出身官员,且深受碧霞赏识。”
刘三吾不忘提携解缙,他对解缙的前程寄予厚望。
什么方仲永之流,和这小子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如果不是天才,我也不会见他。”
朱寿将解缙的试卷递给刘三吾,刘三吾看后连连点头。
看来朱寿也对解缙有意思,那他就不必多此一举当红娘了。
“这是李先生的批注,你先看看。”
试卷上已有了朱笔批注,当然出自朱寿口述、李善长代笔,毕竟朱寿的字实在拿不出手。
钢笔字还好,毛笔字真是一塌糊涂。
解缙接过试卷,看着上面的批注,眉头紧锁。他认为自己的答案近乎完美,却被批得一无是处。
而且他不得不承认,这些批语虽然尖锐,却不无道理。
其中一些新奇的观点甚至让他颇为着迷,不知过了多久,一杯泡好的茶摆在他面前。
“千年茶文化,始于茶陵。”
李善长悠然品茶,笑道,“还是你会享受,这贡茶也不过如此。”
刘三吾笑而不语,他是茶陵人,从小就觉得茶陵的茶不比外边的差。
而且茶陵的制茶工艺源远流长。
解缙揉揉发酸的眼,喝了口茶,精神一振。这是刘三吾亲手泡的,外人难得品尝。
“别急,光有思路不够,数学不是想想就能想明白的。”
朱寿站在一旁看他演算,有时不得不说,算盘真是个了不起的发明。
解缙紧皱眉头,顶着神童的光环长大,他心气极高,不甘示弱。
“别说风凉话,有能耐你也拿出你的试卷瞧瞧。”解缙被盯得有些烦躁,轻轻呵斥。
朱寿一愣,他只是旁观,怎的这人就急了?难道天才都这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