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霍富贵的声音落下,陈驿隆回过了头。
他这一回过头,霍富贵愣住了,陈驿隆自己也愣住了。
两个老头大眼瞪小眼,互相用震惊的目光看着对方。
“建国…….这是你爸?”过了好几秒钟,陈驿隆才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这句话。
问完陈驿隆别过了头,不再与霍富贵对视。
霍富贵看了看陈驿隆起,才紧跟着问病床的霍建国:
“这位是?”
“我在部队的领导。”霍建国先是回应了霍富贵,然后又才回答陈驿隆:
“首长,他是我爹。”
“哦,好好好。”陈驿隆 连着点了好几下的头,之后就再不做声。
他原是坐在病床边的小凳子上的,此刻却忽然有些坐立不安起来。
霍富贵有些疑惑,他记得陈驿隆这张脸,哪怕多年过去,他老了一些,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风霜。
但霍富贵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男人,就是当年在医院,把霍建国交到自己和妻子手上的人。
从男人的表情来看,他应当也是认出了自己的,不知道为何却是没有说穿彼此的身份。
他是建国的领导?
那他知道霍建国就是他的儿子吗?
随着霍富贵的思绪飘飞,病房内的气氛愈发显得沉重。
陈驿隆坐在凳子上,双手紧握,似乎在挣扎着什么。
霍建国躺在病床上,眼神在霍富贵和陈驿隆之间就流转,似乎像是预料到了什么。
突然,陈驿隆站起身,准备离开。
凳子被踢开的时候发出了一声脆响,但在寂静的病房内却显得尤为突兀。
霍富贵见状,心中一动,急忙叫住了他。
“陈首长,您这是要走吗?”霍富贵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急切。
陈驿隆转过身,看着霍富贵,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我……我确实该走了,听说建国病了,我才过来看看,你们一家人都在,我就不方便再做打扰了。”
“等等。”霍富贵叫住了陈驿隆,他看着陈驿隆的眼睛问道,
“首长,您肯定认出我了对不对,又或者说,其实你是知道建国身份的?”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陈驿隆皱着眉瞥了霍富贵一眼。
只见霍富贵苦笑了一下:“首长,你肯定明白的,我已经告诉建国,他非我和他娘亲生的儿子了,你……应该与他相认!”
“什么,你告诉他了,什么时候的事?”陈驿隆明显很震惊。
实际上陈驿隆早就已经知道霍建国是他的儿子,他在部队上旁敲侧击过霍建国多次,得出的结论都是霍建国并不知道他不是霍家亲生的。
当年送孩子的时候,陈驿隆也承诺过,绝不会把儿子再认回去,因此就算儿子就在身边,他也从来都没有暴露过自己的身份。
陈驿隆以为霍建国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他有点不理解,为什么霍富贵会在霍建国已经几乎人到中年的时候,把真相告诉他。
但既然霍富贵主动说了,陈驿隆也就顺势承认了下来:
“是,我认出你了…………其实我在五几年的时候,就调查清楚了你们的身份,也早就知道,建国他是我的儿子!”
“那你怎么这么多年,都没跟他相认?”霍富贵追问道。
陈驿隆苦笑一声:
“我怕说出来会伤害到你们,毕竟建国是你们养大的,我不想因为我的出现而打破你们之间的感情。
这些年,我以领导的身份关照他,只是想默默为他做点什么,从没打算相认。
他的成长,我没付出什么,不能自私的站出来,打扰他的人生。”
“原来是这样。”霍富贵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他感慨道:
“陈首长,你既然已经找到建国,就该与他相认的,骨肉至亲相认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我哪能有意见。”
“话不是那样说的,人要言而有信,我既然答应了不会认回去,自然就不能食言?”陈驿隆是个重承诺的人,他答应的事情,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不会轻易违约。
看到两个老头一个劲的交流往事,苏眉站在旁边简直心都要急飞了。
不是,你俩谈的这么顺畅有什么用,倒是看看霍建国,他现在那眼神,简直看起来都想下床刀人了。
就在苏眉想提醒两位老人关照一下当事人情绪的时候,床上的霍建国忽然冷笑了一声,他终于神色冰冷的插了话:
“要是今天你们俩不碰上,陈首长是打算一辈子也不说出真相吗?打算瞒到死,带进棺材里去?”
陈驿隆其实早就注意到了霍建国神色不善,他不敢看霍建国,低着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
“建国,我……”
“别叫我建国!”霍建国打断了他的话,“我叫霍建国,我姓霍,你不想认我,那就不要认,也不用叫得那么亲切!”
陈驿隆闻言,心中一阵痛楚。
他深知自己这些年对霍建国亏欠的太多,却无法弥补。
深吸一口气后,陈驿隆说道:
“建国,我知道我这些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但是我真的是被逼无奈。
当年我和你的母亲,被间谍追杀,为了你的安全,我不得不把你托付给霍家。
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关注你的成长,看着你一步步成为优秀的军人,我心中无比欣慰。
你的妈妈在天之灵,也会为你骄傲!”
“骄傲?”霍建国摇摇头,“有什么可骄傲的,不过是一个靠着父辈提携,在部队里平步青云的关系户。
难怪我年纪轻轻,就做到副师级别,我一直以为是自己天资聪颖,年少有为。
原来不是,是你在背后给我铺路,纵观全华夏,有几人能在和平年代,二十几岁就成为副师的?
我真是要感激你,谢谢你把我十多年的努力,都变成了一场笑话。”
“怎么会是笑话呢?我提拔你重用你,是因为你有能力。”陈驿隆慌张的解释。
“有能力的人多了。”霍建国说着盯住了陈驿隆的眼睛,“但还有谁,不到三十岁就成为副师的?
我以前觉得这是走运,原来不是,原来是我有个好爹。
可是我的好爹,你凭什么没考虑好,就让我的母亲生下我,又不经过她的同意,决定把我送人?
知道我母亲是怎么死的吗?是被你托付我的女人出卖害死的。
因为你的决定,我的亲生母亲枉死,而我管害死她的人叫了三十几年的娘,最后我又要亲手送这个我叫了三十几年娘的人去死。
你不认我便不认,又为什么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我身边,来干涉我的人生?
我这人生算什么?阿?难怪当年参军的时候,明明我们镇被指派的地方是藏区,却临时接到通知,改成了边疆。
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在插手我的人生了对吧?后面在部队,那个什么小兵和首长的缘分偶遇,也是你策划的?
你耍猴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