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皇城，深宫之中。

    已是深夜，朱元璋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身后便有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在肩上，慢慢揉动，以此化解男人的身心疲惫。

    “妹子……”朱元璋舒适地发出声音，身体靠在椅背上，闭眼享受这难得的片刻温柔，笑道：“你怎么还没睡？”

    “因为，陛下还没睡呀。”马皇后浅浅一笑，哪怕现在已经母仪天下，但她永远愿意做这个男人身边的小女人，就这么守着他，不论他君临天下，或是一贫如洗。

    于是男人笑了，他知道不管自己多疲累，妹子总会等着他，念着他。

    有她在的地方，便是朱元璋的家。

    “标儿的婚事，都安排妥当了？”马皇后慢慢说道，她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重八之所以那么忙碌，除了朝政繁杂之外，还有这位当朝太子大婚的事情，这已经不止是家事，而是无比重要的国事。

    “差不多了。”朱元璋疲惫地点点头，道：“这孩子，长大了，自己的主意也拿得很正，咱给他选的这门婚事，其实他不太乐意的，你知道吧？”

    “知道。”马皇后微笑道：“他久在宫中，大约也是不喜约束，偶尔遇到那位异国公主，便动了心思，那也在情理之中。鸿胪寺里的那姑娘我见了，的确是我见犹怜，是个柔顺温婉的性子，很适合标儿，只可惜……”

    唉！

    夫妻两人对视一眼，哪怕已经站在天下的权力之巅，这件事还是无法随心所欲。

    倘若换一个人，只要不是异国外族，哪怕没有什么煊赫的家世，朱元璋未必不会更换太子正妃的人选，让儿子多点舒心。

    可是现在，自然是无法可想。

    “最近，他没乱来吧？”朱元璋这些时日实在太忙，连跑去淳化县偷听心声都没了空闲，也就没关注太子解除禁足之后，是不是天天往鸿胪寺那个地方跑，这要是大婚之前，再闹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可就有损体面。

    “没有。”马皇后自然也是很关注此事，闻言立刻摇头道：“标儿是有分寸的，除了最初那日，去往鸿胪寺，待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之外，再就没去过。倒是……时常跑去淳化县，跟那个秦枫凑在一起，不知搞的什么名堂。”

    哦？

    朱元璋微微惊讶。

    朱标化身黄彪，时常去县学蹭课，也对秦枫在课堂上表现出来的那种旁征博引、洞察先机的能力钦佩之极，但以前好像也并不会跑得太勤快啊。

    现在这是怎么了。

    莫非，你也能听到心声了？

    “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一想到自己殚精竭虑，为的就是操持他的婚事，但标儿居然并不怎么领情，朱元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烦闷，在马皇后面前不必有任何遮掩，闷闷地说道：“还有集庆！哼，真是女生外向，你是没见她当时接婚书的时候，笑成那个样子！就好像我这个爹，平常多亏待了她，让她迫不及待要离开似的……”

    哈哈！

    马皇后就笑。

    身为这位九五至尊的枕边人，掌管后宫，自然知道集庆公主恋上秦枫，化身民女兰娘，一直在淳化县居住，如今经历了许多事情之后，也已经快要修成正果，婚期跟标儿定在了同一天。

    有趣的是！

    陛下微服私访，喜欢去那个淳化县看秦枫，这其中缘故马皇后虽然未能尽知，但既然是集庆选的人，未来就是当朝驸马，也是自家人，再加上秦枫的能力的确是有目共睹，不管庙堂之高还是江湖之远，那都是有口皆碑，可谓是如今大明天下首屈一指的年轻人。

    说实话，按照一般的说法，这样头角峥嵘的年轻人，往往是不愿意做驸马，去给自己加一重不可打破的束缚的。

    谁也没想到的是，不久前，秦枫居然拜托毛老爹，去给兰娘送聘书！

    马皇后听说之后，也是忍俊不禁。

    这天底下，哪有亲爹给亲闺女送聘书的，那画面不知得有多好笑，可是不管在场的有什么人，大约也只有集庆这丫头，还敢真的笑出来吧，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被心里郁闷的重八给砍了脑袋。

    “孩子们，都大了，会有自己的想法。”马皇后柔柔地说道。

    就好像，这一刻，她不是皇后，他也不是皇帝，他们就像是最寻常的中年夫妻，堂前尽孝、膝下养儿，看着儿女们渐渐长大，将佝偻了半辈子的身躯悄悄直起，眼神中有不舍，有遗憾，但更多的只能是欣慰和坦荡。

    “哼，就是太有想法了！”朱元璋一想到朱标那点事儿，气儿就还是不顺。

    “行啦……重八。”马皇后知道这男人还是最喜爱标儿的，哪怕他不那么听话，也一样喜爱，否则若是这孩子唯唯诺诺，连一点主见都没有，反而会失了他的欢心，甚至连皇位也不会传给一个只知道言听计从的软怂。

    虽然嫡长子的地位通常不会被挑战，但古往今来，这所谓的规则，也绝不是牢不可破的。

    “事情哪有常顺心？陛下，须知天地尚无完体呀！”马皇后继续笑着说道：“前些年，陛下微服濠州，偶然的机会遇到秦枫，当时他还是个县令呢，谁知道真能成长为今日我大明的股肱之臣，又能跟集庆有这段不可解的缘分。虽然标儿的婚事不太满意，但集庆这丫头，可是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对吧。”

    哼！

    朱元璋又哼了一声，虽然女儿的确开心，但他心里还是别别扭扭。

    “秦枫大才，其实是我们集庆高攀了呢。”马皇后由衷地感慨道：“就连我也看走了眼，实在不知道这个当时坐在濠州县衙里，还显得有点生疏的那个七品县令，竟有这么大的本事。现在入了户部，初出茅庐第一功，便解决了标儿大婚的银钱问题，据说那个双喜龙纹佩，已经在天下引起震动，百姓争相认购，收回来的银两，竟有百万之巨！”

    是啊！

    他可真有本事！

    提到此事，朱元璋也是神色肃然，户部最近报上来的奏折，里面写的那些数字，简直让他一度怀疑黄铎是失心疯了。

    把这个新任的户部尚书叫进宫，亲自再三询问之后，才知道数字都是真的！

    不可思议！

    那枚小小的龙纹佩，只不过是承载了一些象征意义，竟然能有这么大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