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草笑笑回道:“晚辈确实尚未娶亲,只不过对府内家眷多有亏欠,便多了几分在意罢了。”
“一木参天,干为主,岂能因枝叶偏转,不妥!”
夫子摇摇头,显然对谢草此言并不认同。
“干因枝叶而参天,无枝无叶形同朽木,自当平衡,方为上上之选。”
“确实有一番见底,只是不知文章如何?”
谢草端起茶杯,看看明月。
“晚辈不会着书,也不会写文章,但会提建议,也会做事情,不知道这个答案老先生以为如何?”
“腹有诗书气自华,但所谓诗书文章在你眼中或许只是小道,所以老夫也不知道你的答案是对还是错。”
谢草放下茶杯,添茶问道:“老先生眼中,诗书文章是大道?还是小道?”
“大道大同,小道小同,这世间大道难行,小道尚可。”
大道是什么?是天下。
小道是什么?是长安。
谢草明白夫子所谓的大道难行,小道尚可,但他并不认同这种说法。
他见过大道大同,虽有瑕疵,但终究已经超越小道尚可。
夫子等人或许认为大道大同只是理想,是读书人追求的最终理想,不可能实现的理想。
如今的大秦,能够实现小道尚可已是不易,并不希望谢草出手协助秦皇和监正破坏这在他们眼中已是难得的局面。
“大道不难行,事在人为,未曾试过又怎知难行?”
夫子闻言,深邃的目光看向谢草。
他想从谢草身上看到狂傲、自大、甚至是张狂,只可惜他没有看到,哪怕是一丝都没有看到。
缓慢收回目光,夫子低头看着面前茶杯淡绿的茶水。
他从茶水中看到了自己的目光,那是带着偏见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让夫子的心微微一颤,原来他在看谢草的时候始终带着偏见。
心不平,怎么可能看到真正的谢草。
“难!难!难!”
一连三个难字说出口,夫子眼中的目光的那一丝偏见逐渐消散。
“楼修的太高了,在乎的东西也就多了,也就有了放不下的东西。”
谢草话语平静淡然,但在夫子耳中却如同炸雷一样。
高吗?
夫子在内心中问着自己。
良久之后,夫子缓慢抬头,楼还是修的不够高。
站的高,才能看的远。
修身!齐家!治天下!
楼不够高,如何治天下?
“高了,天下才能尽在眼中;低了,只能看到一隅。孩子,你很不错,你的路老夫也不知对错,但终究不是老夫的路。”
谢草内心一叹,这或许就是见过与没见过的差别。
他谢草见过,可以一往无前,毕竟他就像是考场上拿着答案照抄的学生,但夫子不是。
夫子就像是一头扎进考场的新生,他不知道自己笔下的内容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所以他只能无比的谨慎。
对与错!此时此刻对于他们两人的这场谈论来说,都是谬论。
“老先生,我从来没走什么路,毕竟这天下的路属于天下人,而不属于我。”
谢草平静的说着,说的也是他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成为一个领袖一样的存在,只不过身在局中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做一些认为对的事情而已。
“是啊!你确实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拿出自认为最好的东西。”
夫子赞同的说道,并没有因为谢草不愿站出来而有一丝怒气。
“人贵自知,说和做并不是一件事情,所以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从来都看不上什么诗书文章。
那些纸面上的东西写起来简单,但做起来很难,即便到老先生这般地步,或许也未曾真正做到自己所写。”
“滑头!”
夫子微笑着对谢草做出评价,谢草则是露出甚是荣幸的笑容。
提壶添茶,一番交谈,谢草知道夫子算是已经认同自己。
能够得到夫子的认同,难吗?
在谢草看来,难也不难。
如同夫子这般,已经是很纯粹的人,这样的人看待世界的目光是平和的,哪怕有一丝的波动,也会在深入了解之后回归平和。
夫子眼中从之前的谢草到现在的谢草,大抵也是如此。
“滑头也好!胸有韬略也罢!晚辈本质上不过是一个机会主义者而已,今日能得老先生亲自登门,已经是极高的赞誉。”
谢草说着,端起茶杯请茶。
夫子端起茶杯,笑道:“浮世万千,机会二字最是难得,懂得抓住机会才是大智慧。”
谢草眼中一亮,再一次感受到什么是智者的智慧。
智慧如海,包罗万象,能包罗万象者方为智者。
与夫子相比,谢草终于体会到站在巨人肩膀上和身为巨人是一种怎样的差别。
“晚辈受教,同样晚辈和期待在老先生能够看到天下大同。”
“老夫不知道你的自信来自何处,但也确实从你身上感受到天下大同盛世之气。
对也好!错也好!老夫在看看便是。”
谢草起身对着夫子恭敬一拜。
有夫子这句话,秦皇和监正对大秦的改革难度至少会下降两到三成。
“不用行此大礼,老夫终究只是老夫。天下熙熙皆为利往,有些事老夫是拦不住的。”
“晚辈明白,夫子能够在看看,已是莫大的支持,当得晚辈这一礼。”
夫子看着谢草说道:“贪婪而适度,狡诈而有据,若盛世人人如你,老夫也不知道所谓的天下大同是对还是是错。”
回想着脑海中的一切,一时间谢草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
对与错!留给后人评说吧!
至少人人有饭吃,有衣穿,至于衣食之外的东西,那就看个人本事了,至少底线在哪里不是。
“应该会不错吧!”
思考良久,谢草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得答案。
“或许吧!在你策论出现之前没人会来打扰你,至于后面的事情或许也和你没有多大的关系,毕竟你小子是一个滑头。”
谢草嘿嘿一笑,他的脊梁太软,是担不起这天下的,这天下终究还是要让腰杆子硬的人来。
“老先生见谅,晚辈的骨头软,挑不起这天下大同的重任。”